日子在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下悄然滑过,转眼己是深冬。寒风呼啸,卷着细碎的雪沫,敲打着镇北侯府的窗棂。
萧景珩的伤口己基本愈合,只留下一道深褐色、蜿蜒狰狞的疤痕,无声地诉说着那场风雪中的惨烈。
然而朝堂上的肃杀,却更令人窒息。
严嵩手持玉笏,声音不高不低,却字字如淬毒的针:“启奏陛下,萧侯大婚次日便遇刺于京畿官道,此乃京畿卫戍不力,亦是都察院失察之过!更兼沈屹将军押送军需途中遇袭重伤,军心浮动,边关告急!臣惶恐,此等祸事连连,是否因萧侯权势过盛,天降警示?”
他顿了顿,目光如鹰隼扫过垂首不语的萧景珩,继续道:“更有甚者,萧侯与沈氏联姻,一文一武,权柄交叠,恐非社稷之福!臣冒死恳请陛下,彻查萧侯府遇刺之责,并召沈屹将军回京述职,以安军心、定朝纲!”
话音未落,二皇子赵玦立刻出列,声若洪钟,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严侍郎所言甚是!萧侯,你这婚结得可真是惊天动地,连累边关大将都差点送了命!父皇,是该好好查查,看看是不是有人得意忘形,招了不该招的东西!”他意有所指地瞥向萧景珩。
一首沉默的三皇子赵景终于上前一步,姿态温润如玉,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与公允:“父皇,严侍郎与二哥之言虽为社稷计,然未免操切。萧侯遇刺,乃宵小作乱,京畿卫戍自有失职,当查。沈将军遇险,边关不稳,亦需抚慰。至于权柄之说……”他微微一顿,看向御座上的皇帝,目光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萧侯与沈氏忠心体国,联姻亦是美事,岂能因宵小作祟而疑功臣?当务之急,是查明刺客,稳定军心,而非徒增猜忌,寒了忠臣之心。”
御座上的老皇帝面沉如水,浑浊的目光扫过阶下,带着一种沉沉的暮气。他枯瘦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神经质地敲击了几下,似乎在凝聚力气。未等他开口,一阵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骤然爆发,整个身躯佝偻下去,脸涨得通红。旁边侍立的老太监慌忙递上药碗和帕子。皇帝猛灌了几口苦涩的药汁,才勉强止住咳嗽,用明黄的帕子捂住嘴,好一会儿才拿开,帕子上赫然染着一抹刺目的暗红!这细微的变化,被阶下几个眼尖的重臣看得分明,心头俱是一凛。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皇帝深吸几口气,喘息粗重,声音嘶哑疲惫,带着浓重的病气:“查!”他浑浊的目光在萧景珩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限十日内,将京畿遇刺案、青石峡劫案,给朕查个水落石出!至于沈屹,边关不可一日无将,待其伤势稍稳,再行议处。退朝!”
沉重的“退朝”声在殿内回荡,带着一种不祥的虚弱感。
严嵩与赵玦交换了一个隐晦而得意的眼神,皇帝的身体状况显然比他们预想的更糟。赵景则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那抹帕子上的暗红,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算计的涟漪。
萧景珩缓缓抬起头,皇帝咳血的消息,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他心中炸响,风暴要提前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极轻微地勾起唇角,那弧度冰冷刺骨,带着一种洞悉一切、静待猎物步入陷阱的漠然。严嵩被那目光刺得一凛,心底莫名腾起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