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的电子钟刚跳到九点整,法槌落下的脆响便撞碎了晨间的静谧。
苏晚坐在原告席,指尖无意识着婚戒内侧的刻痕。
铂金戒圈贴着皮肤的温度,像极了昨夜厉景深隔着病房门说的那句“我等你”——他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三天,据说是为替她挡下厉若雪买凶的车祸,此刻本该在医院挂着点滴,却偏要让王律师带话,说“戒指里的东西,是我能给的最公平的契约”。
“原告请陈述诉求。”法官的声音像根细针,扎破了法庭里凝固的空气。
王律师起身时,西装袖口闪过一道银光——正是苏晚今早亲手交给他的婚戒。
他将戒指放在证物台上,投影屏立刻亮起光谱分析图:“这枚戒指的火漆封印成分,与厉景深先生2019年签署的婚前信托协议完全一致。”
“伪造的!”厉母“唰”地站起来,珍珠耳坠撞在锁骨上,“厉家信托哪轮得到个外人指手画脚?”她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拍在被告席,带翻了助理刚递来的保温杯,褐色的枸杞水顺着桌沿滴在苏晚脚边,像极了三年前她摔碎苏晚设计稿时溅出的墨汁。
苏晚垂眸盯着那滩水渍,喉间泛起铁锈味。
那天她跪在满地碎纸里捡稿,厉母踩着细高跟碾过她手背:“厉家少夫人要会什么设计?把景深的胃伺候好就行。”可此刻她望着王律师推过来的光谱图,那些曾被撕碎的线稿突然在眼前重叠——原来厉景深早把她每幅设计的版权都挂在信托下,连她最爱的月白绣线,都被他以“Luna工作室启动资金”的名义注入了三千万。
“我有补充证词。”
苍老的声音从旁听席传来。
苏晚抬头,看见老管家扶着椅背站起,他鬓角的白发被法庭灯光染成银白,手里攥着的牛皮纸档案袋边角发皱,像是被反复过无数次。
“我是厉家管家三十年,见过少爷用这枚戒指激活信托——”他的手指颤抖着划过证词上的日期,“就在他重生当晚。”
法庭里响起抽气声。
厉母的脸瞬间煞白,手里的鳄鱼皮手包“啪”地掉在地上,口红、香水、降压药滚了一地。
“那晚少爷在顶楼露台跪了整夜,”老管家的声音带着哽咽,“他对着戒指上的星空纹路哭到天明,说‘这次换我守着晚晚’。”他转向苏晚,眼角的皱纹里泛着水光,“少夫人,您腕间的玫瑰胎记,和戒指内侧的刻痕,是少爷让工匠照着您的皮肤拓的模。”
苏晚猛地攥紧左手。
婚戒内侧的刻痕突然变得滚烫,像有团火顺着血管往心脏钻。
她想起昨晚在医院,厉景深昏迷中还攥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婚戒传来,在她手背上烙下红印——原来不是巧合,是他连昏迷都在确认她还在身边。
“原告请出示其他证据。”法官推了推眼镜。
苏晚起身时,婚戒暗扣在指尖轻响。
全息投影突然亮起,厉景深的声音混着电流声在法庭回荡:“如果再忽视苏晚,就让我死一万次。”
那是前世最后一晚的录音。
苏晚记得很清楚,她站在顶楼边缘,厉景深从背后抱住她,手机不知何时开着录音。
“我总以为你要的是厉太太的名头,是珠宝是宴会,”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可你要的从来都是我啊晚晚,是我啊——”
法庭里一片寂静,只有厉母急促的喘息声。
她弯腰去捡手包时,手机突然炸响,加密通话的电子音格外刺耳:“厉夫人,若雪的证据呢?她买凶的监控我们处理了——”
“闭嘴!”厉母尖叫着挂断电话,指甲在手机屏上划出裂痕。
她抬头时,正好撞进苏晚的视线——那双眼从前总像浸在雾里,此刻却亮得惊人,像淬了星火的黑玉。
“法官大人,”王律师的声音沉稳有力,“结合婚前信托、证人证词及录音证据,我们要求确认苏晚女士对厉氏集团30%股权的合法持有权,并驳回被告方的离婚诉求。”
法槌再次抬起的瞬间,法庭侧门被撞开。
厉景深扶着门框站在逆光里,病号服下的锁骨若隐若现。
他额角还缠着纱布,却笑得像个孩子,指腹轻轻碰了碰自己锁骨——那里有道新纹的暗纹,正随着他的心跳,与苏晚耳后那枚淡粉色胎记同步闪烁。
法槌悬在半空的手顿住了。
法官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扫过突然闯入的男人——病号服领口敞着,锁骨处淡青色的纹身随着呼吸起伏,与苏晚耳后那枚淡粉胎记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红线牵着,同频跳动。
“肃静!”法警举着警棍上前,却在触及厉景深肩膀时被他侧身避开。
男人发梢还沾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脚步虚浮却走得极稳,每一步都像踩在苏晚加速的心跳上。
他停在原告席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病号服领口一扯,冷白皮肤下的暗纹便彻底暴露在众人视线里:“法官大人,这是我与苏晚的生命契约。”
旁听席炸开窃窃私语。
厉母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鳄鱼皮手包的金属扣硌得腕骨生疼——她分明记得三天前在重症监护室外,医生说这小子至少要躺半个月,怎么现在倒像吃了虎胆?
“三年前签署婚前信托时,我加了条隐藏条款。”厉景深转向苏晚,眼底的猩红比额角纱布上的血渍更灼人,“所谓‘厉家少夫人永久居住权’,不是给厉宅的钥匙。”他抬手,指腹轻轻碰了碰苏晚耳后胎记,“是让她永远活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心跳同频,呼吸同步。”
苏晚的指尖在桌下蜷成拳。
三年前她在厉宅阁楼翻到的医学笔记突然浮现在眼前:“人类皮肤有记忆温度的能力”“同步生物电流可模拟心跳共振”。
原来他早就在研究,如何用最笨的方式,把她刻进自己骨血里。
“叮——”
王律师操作投影仪的声响切断了她的思惚。
法庭白墙上骤然亮起密密麻麻的数字,是某银行的账户流水单。
“自2020年5月起,厉氏信托基金每月18号向苏晚女士私人账户转入固定金额。”他放大日期栏,“注意看,2022年7月这一笔——正是厉夫人向媒体宣称‘厉苏婚姻破裂’的次日。”
厉母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她想起那天在慈善晚宴上,她举着假造的“苏晚出轨照片”当众甩了苏晚耳光,转头就对记者说“厉家容不下不守妇道的儿媳”。
可原来,那个被她骂作“废物”的儿媳,账户里早就躺着厉景深用信托基金默默存下的“赡养费”。
“所以所谓‘婚姻破裂’,不过是被告方单方面的谎言。”王律师推了推眼镜,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而原告苏晚女士,始终是厉家受法律保护的合法妻子。”
“放屁!”厉母抓起桌上的保温杯砸过去,褐色枸杞水泼在王律师肩头。
苏晚下意识要躲,却见厉景深突然跨前半步,用后背替她挡住飞溅的水珠。
他病号服后襟立刻洇出深褐水痕,却笑得像个得逞的孩子:“晚晚怕烫,你早该知道。”
苏晚望着他后背的水痕,喉间突然发紧。
前世她在厨房被热油溅到,他嫌她“连煮个汤都笨”;这世她不过提了句“枸杞水太烫”,他便记住了她所有的怕与痛。
“要这个?”
她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抬头时,只见一枚铂金戒指正划着银弧飞向厉景深。
他伸手接住的瞬间,戒指内侧的暗扣“咔嗒”弹开,指甲盖大小的芯片投影出一行烫金小字:苏晚×厉景深联名股权。
“三年前你用这枚戒指锁了我的后半生。”苏晚站起身,婚戒离手的地方还留着淡淡红印,“现在该用重生后的记忆,重新签契约。”
厉景深低头看着掌心里的戒指,指腹反复着内侧的刻痕——那是他照着她腕间玫瑰胎记拓的模。
他突然笑了,笑声混着法庭空调的嗡鸣,撞进每个人耳朵里:“好,这次换我签生死状。”
“报告法官!”
厉氏保镖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他捧着一本泛黄的日记本,封皮上压着苏晚亲手设计的星辰纹样。
老管家扶着椅背站起来,眼泪砸在证词上:“这是少爷前世的日记,从苏小姐嫁进厉家那天开始写的。”
法官接过日记本翻开,第一页便落进眼里:“晚晚今天穿了月白旗袍,发间别着珍珠簪子。她低头喝汤时,睫毛在眼下投了片小影子,像我书房那盆昙花。”再往后翻,每一页都夹着干枯的银杏叶、褪色的电影票根,还有半张被泪水晕开的便签:“晚晚说她想当设计师,可妈说厉太太不需要工作。我该怎么告诉她,我早把她所有设计稿都存进信托?”
厉母突然跌坐在椅子上。
她看见苏晚走过去,从厉景深掌心拿回戒指,轻轻替他戴上。
两人交握的手背上,玫瑰胎记与星空纹身重叠成一枚完整的勋章。
“现在宣布休庭。”法官合上笔记本,“所有证据移交合议庭,三日后宣判。”
法槌落下的脆响里,苏晚听见厉景深贴着她耳朵说:“今晚回厉宅?”她刚要应,老管家突然捧着个天鹅绒盒子从旁听席挤过来,盒子上落着细雪般的星光——是厉宅顶楼露台的星空,她曾在那里哭着说“这里的星星都不亮”。
“少夫人,”老管家抹了把眼泪,“少爷重生那晚,让我把这个收着。”他掀开盒盖,里面躺着枚与婚戒同款的女式对戒,内侧刻着更小的字:“这次换我,等你。”
法庭外的阳光突然涌进来,照得盒底的星芒晃了眼。
苏晚望着那枚戒指,忽然想起前世最后一夜,她站在顶楼边缘时,厉景深也是这样捧着戒指,说“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一次,她想,星星该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