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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雨轩当了几天丫鬟，慕可凌敏锐地发现，今天的“甲方爸爸”傅闫珩，心情似乎格外不错。
虽然那张俊脸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身那股冻死人的低气压明显消散了不少。他批阅公文的速度似乎快了些，连她不小心把墨汁溅了一点在镇纸上，他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居然没训斥！（慕可凌自动忽略了镇纸边缘那个小小的、被她用袖子偷偷擦过的模糊印子）。
机会！
慕可凌的小雷达立刻滴滴作响。娘亲还在教坊司后院！虽说暂时安全，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趁这位爷心情好，赶紧提要求！
她深吸一口气，端着刚沏好的新茶（这次没敢用“国舅爷”的谄媚腔调），轻轻放在傅闫珩手边，然后垂手立在旁边，酝酿着措辞。
傅闫珩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浅啜一口，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一份密报上。那密报边缘似乎沾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干涸暗红，他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慕可凌抓住这个看似随意的间隙，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恰到好处的恳求：
“爷……” 她顿了顿，还是没敢首呼国舅爷，换了个更显亲近的称呼，“奴婢……奴婢有个不情之请。”
傅闫珩放下茶杯，目光从密报上抬起，落在她脸上，眼神平静无波：“说。”
“是关于奴婢的娘亲……” 慕可凌心一横，“她如今还在教坊司后院浆洗房，虽说有爷的恩典，无人敢欺辱，但……浆洗房活计繁重，娘亲身子骨弱，奴婢实在忧心。不知……不知爷能否开恩，将娘亲挪到更清闲些的地方？哪怕是看管库房也好……” 她说完，紧张地看着傅阎珩。
傅闫珩沉默了片刻。他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目光似乎穿透了慕可凌，落在了虚处，仿佛在衡量着什么。他想起了密报上关于漠北粮草转运的异常损耗，想起了裴煜顶着流放犯官押解官的身份，在漠北风沙中秘密追查的艰难与凶险。那一点暗红……是沙匪？还是……
他收回思绪，目光重新聚焦在慕可凌写满期待的小脸上。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冷淡平稳，带着公事公办的意味：
“可以。”
慕可凌眼睛瞬间亮了！
但傅阎珩的下一句话，立刻给她泼了盆冷水：
“五百两。”
“安置费。”
慕可凌：“！！！”
五百两？！白银？！她一个身无分文的“丫鬟”，上哪儿去弄五百两？！这甲方爸爸也太黑了吧！简首是趁火打劫！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垮了下来，小嘴不自觉地，带着点被欺负了的委屈和控诉：“爷！您……您这不是为难奴婢吗？奴婢现在吃您的住您的，连这身衣裳都是您妹妹给的，哪来的银子啊？五百两……把奴婢卖了也值不了这么多……”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乎成了嘟囔。
傅闫珩看着她那副“你欺负人”的小模样，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味？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才缓缓道：“没钱？”
“嗯嗯嗯！” 慕可凌点头如捣蒜，眼神可怜巴巴。
“那……” 傅闫珩放下茶杯，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似乎在评估价值，最后停留在她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脖颈上，语气带着点勉为其难的施舍，“除了银子，你还有什么……能抵债的？”
能抵债的？慕可凌脑子飞速转动。琴棋书画？不行，原主会的她半生不熟！绣花？那更不行！做饭？国舅府的厨子能甩她八条街！那……她猛地想起自己的老本行！
“跳舞！” 她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豪气，“奴婢会跳舞！跳得……还行！要不，奴婢给您跳一支舞？就当……抵那五百两了？” 她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荒谬。给权倾朝野的国舅爷跳舞抵债？这脑洞开得有点大！
果然，傅闫珩的眉头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丫鬟服、却一本正经提出“跳舞抵债”的小东西，眼神里充满了“你脑子是不是被教坊司的脂粉糊住了”的无语。
空气安静了几秒。
就在慕可凌以为会被无情驳回，甚至可能被嘲笑时——
傅闫珩身体向后，缓缓靠在了宽大的椅背上，姿态放松了些许。他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那眼神……带着点“看你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准了。”
“跳吧。”
“让本官看看，”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你那五百两的舞，值不值。”
慕可凌：“……” 压力山大！她只是想提个建议，没想到甲方爸爸真要看啊！她环顾了一下这间庄重肃穆的书房，空间虽然不小，但到处都是价值连城的摆设，万一磕着碰着……她打了个寒颤。
“爷……这里……地方有点小……” 她试图挣扎。
“无妨。” 傅闫珩淡淡道，一副“你随便跳，地方不够本官让人拆墙”的架势。
慕可凌没辙了。硬着头皮上吧！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原主残留的古典舞记忆，再融合自己现代街舞的底子。没有音乐，她便以心跳为鼓点。她微微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变了。不再是那个谄媚或委屈的小丫鬟，而是带上了一种沉静和……属于舞者的光芒。
她退后几步，来到相对宽敞的空地。没有华丽的舞衣，只有一身朴素的藕荷色细棉布衣裙。她缓缓抬起手臂，指尖轻舒，如同初绽的莲瓣。
起势很柔，带着古典舞的韵味，腰肢轻摆，裙裾微漾。但很快，节奏开始变化！她的动作变得利落、有力，一个利落的旋身，腰肢柔韧得仿佛能折断。
柔美与力量，古典韵律与现代节奏，没有乐声，只有衣袖划过空气的轻响和她偶尔落地的轻踏声。她时而如弱柳扶风，时而又如惊鸿掠影，那专注的神情和流畅的肢体语言，仿佛在无声地讲述一个故事。
傅闫珩原本只是带着点审视和“看她能折腾出什么”的随意心态。但渐渐地，他交叠的手指放开了，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邃的凤眸里，冰层悄然融化，被一种纯粹的、专注的欣赏所取代。
书房门外，不知何时“路过”的管家暗三，正扒着门缝看得津津有味，嘴角咧得老大，无声地比划着：一圈，两圈，三圈……主子看呆了！嘿嘿嘿！值！太值了！
最后一个动作定格。慕可凌以一个极其舒展的、如同天鹅引颈的姿态结束，胸口微微起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颊因为运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她有些忐忑地看向傅闫珩。
傅闫珩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好几秒。书房里一片寂静。
就在慕可凌以为他睡着了或者被她的舞技震撼到失语时——
傅闫珩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跳得……”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慕可凌紧张地屏住呼吸，才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
“一般。”
慕可凌：“……” 小脸瞬间垮掉！一般？！她刚才可是超水平发挥了！这甲方爸爸要求也太高了！五百两果然不好赚！
她正想开口争辩几句，或者再降低点要求（比如三百两？），却听傅闫珩接着说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不过……”
“日后，”
“不许再给别人跳。”
慕可凌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极强的占有欲和……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不是嫌弃，更像是一种宣告主权？
不许给别人跳？意思是……只跳给他看？这算是……另类的认可？
她还没完全消化这句话，就见傅闫珩己经重新拿起了那份关于漠北的密报，指尖在“粮草”、“账册异常”等字眼上划过。他头也没抬，仿佛刚才那惊鸿一舞和那句霸道的要求都只是随口一说：
“你娘的事，暗三会去办。”
“至于跳舞……”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平淡无波，却让慕可凌心头一跳，“留着抵债。”
“下不为例。”
说完，他不再看她，专注地研究起密报，甚至拿起朱笔在旁边空白处快速批注了几个字，然后“刺啦”一声，将写有批注的那一角撕下，揉成一团，指尖一弹，那纸团精准地落入角落的炭盆中，瞬间化为灰烬。动作干脆利落。
慕可凌站在原地，看着炭盆里跳跃的火苗，又看看书案后那个冷峻专注的侧影，怀里还揣着那“一般”的评价和“不许再跳”的霸道命令……
她摸了摸鼻子。
虽然被说“一般”，但娘亲的事解决了！
虽然被“命令”，但好像……也没那么亏？
这位甲方爸爸的心思，真是比漠北的风沙还难测！不过……他刚才撕纸条的样子，好像有点帅？
她悄悄退下，去准备新的茶水。心里盘算着：裴煜在漠北……粮草……看来这位爷的烦心事也不少。
而书房内，傅闫珩的目光落在密报最后一行关于裴煜“己锁定关键证人，正快马加急押送回京”的字样上，眼神幽深。他端起慕可凌新换上的、温度恰到好处的茶，抿了一口，唇边似乎掠过一丝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
那舞……其实，跳得极好。
只是……
他不想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