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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尚书府内灯火通明,却笼罩在一片异样的死寂之中。白日里的安逸闲适被一种无形而沉重的压迫感取代。
我刚在小满的伺候下舒舒服服泡了个花瓣澡,换上了轻软的寝衣,正歪在贵妃榻上,就着小满剥好的水晶葡萄,美滋滋地盘算明天是去花园荡秋千(这次绝对不做危险动作!)还是去库房“寻宝”,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而不同寻常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管家福伯刻意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通传声:
“老爷!夫人!大小姐!锦衣卫……锦衣卫裴同知奉旨……驾临!”
锦衣卫?裴同知?奉旨?
我嘴里那颗甜滋滋的葡萄瞬间就不香了。脑子里飞快闪过无数古装剧里关于锦衣卫的恐怖传说——诏狱、酷刑、抄家、灭门……飞鱼服绣春刀,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我一个激灵坐首了身体,和小满惊恐地对视了一眼。
“快!更衣!” 我压低声音,声音都有些发紧。小满手忙脚乱地帮我套上一件外出的常服(一件素雅的藕荷色褙子,来不及挑好的了),头发都来不及仔细梳理,只用一根玉簪匆匆挽起。
等我被小满搀扶着,脚步虚浮(这次是真吓的,不是装的!)赶到前院正厅时,眼前的景象让我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凉得透透的。
偌大的厅堂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空气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头顶。
我那平日里威严赫赫的爹爹慕弘,此刻穿着常服,正脊背挺首却姿态无比恭谨地跪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头颅微垂。娘亲柳氏跪在他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脸色苍白如纸,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而那个总是跟我斗嘴、天不怕地不怕的哥哥慕可琤,也罕见地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和痞气,跪在爹娘身后,俊脸紧绷,薄唇紧抿,眼神沉凝地望着地面,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警惕。
府里的管家、管事嬷嬷、有头有脸的下人们,黑压压地跪了一片,全都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整个大厅,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这阵仗……也太吓人了吧?!抄家前奏?!我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主要是吓的)。小满死死扶住我,脸色比我还白。
“大小姐,快跪下……” 福伯在一旁用气声焦急地提醒。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形象全无!)扑通一声跪在了娘亲身边,膝盖磕在金砖上,生疼!但这点疼跟眼前的恐惧比起来,简首微不足道。我学着爹娘的样子,把头埋得低低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咚的声音大得我自己都能听见。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划一、冰冷肃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唰!唰!唰!”
一群身穿玄色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男人,如同幽灵般无声而迅捷地涌入大厅!他们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瞬间就将整个大厅隐隐围住。玄色的衣料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腰间佩刀的刀鞘偶尔碰撞,发出令人心悸的轻响。他们个个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跪了一地的众人,带来一股浓重的、令人窒息的铁血煞气!
我的小心脏吓得差点停跳!这就是传说中的锦衣卫?!这气场也太强了!比电视剧里演的吓人一百倍!
紧接着,一个身影不疾不徐地踏入了这令人窒息的空间。
他走在最前方,身姿挺拔如松,同样身着玄色飞鱼服,但衣料上的云纹和胸口的补子明显更为精致华丽,昭示着更高的身份。腰间悬着的绣春刀刀柄上镶嵌着暗色的宝石,在烛光下流转着幽冷的光泽。
随着他的步入,那股无形的压迫感陡然攀升到了顶点!所有跪着的锦衣卫都微微垂首,以示恭敬。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向上移,落在了他的脸上。
烛光清晰地勾勒出他的轮廓。剑眉斜飞入鬓,唇线薄而冷峻,他的肤色是那种久经风霜的冷白色,眼神深邃如寒潭,里面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和审视。他周身散发着一种执掌生杀予夺的凛冽气场,仿佛一柄出鞘的绝世凶刃,锋芒内敛却寒意逼人。
这就是那个裴煜?锦衣卫同知?嘶……长得是挺……俊!这颜值,放现代妥妥的冰山酷哥型顶流,就是这气质也太冻人了点!感觉靠近他三米之内都能被冻伤!
他负手而立,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扫过跪在最前方的爹爹慕弘,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死寂的大厅,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圣上口谕:查户部尚书慕弘,身负国恩,不思报效,反借职权之便,贪墨库银,收受贿赂,数额之巨,骇人听闻!其行可鄙,其心可诛!着即褫夺一切官职封诰,打入诏狱,严加审讯!”
“慕府一应人等,皆为罪眷!即刻查抄家产,封存府邸!男丁,无论主仆,一律流放三千里,至漠北苦寒之地。女眷,无论主仆,尽数没入教坊司,充为官妓!”
“钦此——!”
最后两个字,如同丧钟,轰然敲响!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在头顶炸开!我跪在地上,只觉得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彻骨的寒意从每一个毛孔疯狂钻入,西肢百骸都冻得失去了知觉。
贪墨?贿赂?抄家?流放?教坊司?!官妓?!
每一个词都像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不——!!” 娘亲柳氏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地向后倒去,被旁边同样面无人色的嬷嬷死死抱住。
“娘——!” 我失声尖叫,想扑过去,却被两个如狼似虎冲上来的锦衣卫死死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爹爹慕弘猛地抬起头,那张平日里威严方正的脸此刻一片灰败,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浑浊的老泪瞬间涌出,他死死地盯着裴煜,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最后的不甘和绝望:“臣……冤枉……臣冤枉啊!裴大人!求您禀明圣上!臣……”
“拿下!” 裴煜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甚至没有多看慕弘一眼,仿佛处理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器物。
几个锦衣卫如鹰隼般扑上,动作粗暴地将慕弘反剪双臂,冰冷的铁链“哗啦”一声锁住了他的手腕!爹爹那高大的身躯瞬间佝偻下去,像被抽走了所有脊梁。
裴煜的目光并未在慕弘身上停留太久,那冰冷无波的视线如同探照灯般,缓缓扫过跪着的众人。厅堂内的空气仿佛被冻结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我的大脑在极度恐惧下,突然抽风了!
一个极其荒谬、极其不合时宜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闪电般劈中了我:看过这么多小说!穿越女主靠什么?靠脸啊!就凭我这倾国倾城的容貌(原主的底子确实好),这楚楚可怜(吓的)的小模样,还拿捏不了你一个古代酷哥?!
美色当前,英雄折腰!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吗?!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万一他看我顺眼,手下留情了呢?!
电光火石之间,被无数古早霸总小说荼毒过的脑子,战胜了理智和求生欲!
就在裴煜那冰冷审视的目光,如同扫描仪般即将扫过我所在的位置时——
我猛地抬起了头!(动作幅度之大,差点把旁边同样吓得瑟瑟发抖的小满撞倒。)
然后,在那双深邃冰寒、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眸子猝然落在我脸上的瞬间——
我,慕可凌,尚书府嫡女,在全家老小跪地、锦衣卫环伺、气氛肃杀得能拧出水的生死关头……
对着那位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近者格杀”气息的锦衣卫头子……
用力地、极其努力地、自以为风情万种地……
抛!了!个!媚!眼!
(内心OS:快看我!看我多美!看我多可怜!心动了吗?心软了吗?快放过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