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宿醉的头痛像是有个小人在脑子里敲锣打鼓,慕可凌嘤咛一声,极其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入目的不是自己熟悉的房间,而是极其奢华却陌生的景象——织金绣云的帐顶,触手冰凉滑腻的顶级云锦被褥,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冷檀香,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傅闫珩身上的独特气息。
慕可凌猛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她“唰”地一下坐起身,环顾西周。这宽阔得离谱的房间,这低调奢华的陈设,尤其是床边矮几上那柄象征身份的玄色嵌玉腰带……这分明是傅闫珩的寝殿!她怎么会睡在他的床上?!
昨夜的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混乱地涌入脑海:两千两银票的得意、梨花白的醇香、傅闫珩那张越来越近的冷脸……然后呢?然后……她好像扑过去了?!还……还亲他了?!还……乱摸了?!!
“轰!”慕可凌的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手忙脚乱地掀开被子——还好还好!身上那套水红色的锦缎衣裙虽然睡得有些皱巴巴,但完好无损地穿在身上,连根丝带都没少。她大大松了口气,但心依旧跳得飞快。
就在这时,寝殿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傅闫珩一身庄重的紫色朝服,金冠束发,显然是刚下朝回来。他脸上带着一丝处理冗杂朝务后的倦怠,眉宇间却比平日更添了几分……难以形容的阴郁和复杂。他迈步进来,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床上那个正惊慌失措、脸颊绯红的罪魁祸首身上。
西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傅闫珩的脚步顿在原地,深邃的凤眸定定地看着她,那眼神幽暗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慕可凌完全看不懂的情绪——有未消的愠怒,有彻夜未眠的疲惫,有难以言喻的隐忍,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秘的、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波澜。
他沉默了几息,薄唇才缓缓开启,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近乎忧郁的平静:
“……醒了?”
这两个字,像冰珠子砸在慕可凌的心上,让她瞬间从脸红变成了脸白。她手忙脚乱地爬下床,赤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昨晚……我……” 她下意识地又低头飞快扫了一眼自己完好的衣裙,这个动作没能逃过傅闫珩的眼睛。
傅闫珩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冷了,那里面最后一点暖意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误解的恼怒和深深的嘲讽。他嗤笑一声,语气刻薄得如同淬了毒的冰刃:
“怎么?看自己衣服?呵,”他缓步走近,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神锐利如刀,“慕可凌,你以为本官是什么人?趁人之危的宵小之徒?还是饥不择食的登徒子?”
他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慕可凌脸上,让她又羞又愧又难堪:“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不是那个意思?”傅闫珩打断她,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种说不出的烦躁,“那你是什么意思?抱着本官又亲又摸,撒泼打滚不肯松手,吐了本官一身,最后睡得跟死猪一样!本官的床是你能随便玷污的?” 他刻意将昨晚的“香艳”说成“撒泼打滚”和“玷污”,试图用刻薄来掩盖自己内心的兵荒马乱和被她搅乱的彻夜无眠。
慕可凌被他描述得无地自容,昨晚的片段更加清晰地回放——她好像……确实抱着他不放来着?还……还吐了?!天啊!让她死了算了!
“对……对不起!国舅爷!我……我喝多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慕可凌羞愧得快要哭出来,恨不得当场给他磕一个。
看着她这副又羞又怕的模样,傅闫珩心头的无名火更盛,却又无处发泄。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像是要挥开什么恼人的东西,语气冰冷不耐:“行了!少在这儿碍眼!本官寝殿被你弄得一股酒臭味!赶紧滚!回你的清月湾去!”
“是是是!我这就滚!这就滚!”慕可凌如蒙大赦,也顾不上穿鞋了,拎起自己放在一旁的绣鞋,像只受惊的兔子,低着头,赤着脚,飞快地从傅闫珩身边溜过,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出了寝殿大门,连头都不敢回。
傅闫珩站在原地,听着她慌乱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松懈下来。他抬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眼神复杂地望向那张凌乱的大床,仿佛还能看到昨夜那个温香软玉、毫无章法地在他身上作乱的影子,以及……她身上残留的温度和馨香。他烦躁地闭了闭眼,低咒一声:“……该死!”
---
慕可凌几乎是逃命似的冲回了自己家,一头扎进闺房,反手就把门栓上了。她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红白交错,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太丢人了!太尴尬了!她以后还怎么面对傅闫珩那个冰山脸?!
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正想扑到床上把自己埋起来,房门却被“叩叩叩”地敲响了。
“谁?”慕可凌警惕地问,声音还带着点惊魂未定。
“你亲爱的、英俊潇洒的、担心了你一晚上的哥哥。”门外传来一个懒洋洋、带着明显调侃意味的熟悉男声。
是哥哥慕可铮!慕可凌头皮一紧,磨磨蹭蹭地打开了门。
门外,慕可铮一身利落的劲装,显然是刚从演武场回来,额上还带着薄汗。他斜倚着门框,双手抱胸,俊朗的脸上挂着一个极其欠揍的、意味深长的笑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家妹妹那副明显宿醉未醒、衣衫不整(睡皱的)、还光着脚的狼狈模样。
“哟,”慕可铮拖长了调子,桃花眼里满是戏谑,“我们慕大掌柜还知道回来啊?昨晚的清月湾,看来生意好到让掌柜的都乐不思蜀了?还是说……”他故意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浓浓的八卦气息,“……国舅府的床,比咱们家的舒服?”
慕可凌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又羞又恼:“慕可铮!你胡说什么呢!”
“我胡说?”慕可铮挑眉,笑容更欠揍了,“啧啧啧,瞧瞧你这心虚的小模样。昨晚你一夜未归,可把爹娘急坏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妹妹越来越窘迫的表情,“天刚蒙蒙亮,国舅爷身边那个木头脸侍卫(暗一)就来了,板着一张死人脸传话,说——”
慕可铮清了清嗓子,学着暗一那毫无起伏的冰冷腔调:“‘慕姑娘昨夜醉酒,冲撞皇后凤驾,被娘娘留在宫中训导开解,今晨方归。’”
学完,慕可铮立刻恢复了自己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抱着胳膊,歪着头,一脸“你继续编”的表情看着慕可凌:“皇后娘娘训导?开解?啧啧啧,好借口啊!妹妹,你猜哥哥我——信、不、信、呐?” 最后几个字,他拖得长长的,尾音上扬,充满了促狭和“我看你怎么圆”的幸灾乐祸。
慕可凌被自家哥哥调侃得面红耳赤,又想起傅闫珩那家伙居然编出这么离谱的理由!冲撞皇后?他可真敢说!她气得跺脚:“慕可铮!你……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我……我就是喝多了!在……在国舅府客房睡了一晚而己!什么事都没有!”
“哦~~~”慕可铮拉长了声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在‘客房’睡了一晚啊?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他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力道不轻,“不过妹妹啊,下次要是再去国舅府‘汇报公务’,记得少喝点。国舅爷那‘客房’的床,睡多了……容易腰疼!” 说完,他哈哈大笑着,在慕可凌恼羞成怒、挥拳打过来之前,灵活地一个闪身,大笑着扬长而去。
“慕可铮!你给我站住!我打死你个欠揍的!”慕可凌气得追了两步,却只看到哥哥消失在回廊尽头的、得意洋洋的背影。她站在原地,又气又羞,想起傅闫珩那张冷脸和哥哥的调侃,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这日子……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