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极那团以生命本源催动的血光,速度快到了极致,裹挟着他最后的生机与无尽的怨毒,一头扎进了两大宗门阵法对撞产生的空间裂缝之中。
那裂缝如同一道不稳定的门户,血光没入其中,眼看就要彻底消失在扭曲的空间乱流之内。
穷寇莫追?
不,斩草除根!
柳如烟冰冷的眼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她答应过秦毅,这场复仇,要干净利落,不留任何后患。赵无极,必须死。
他那临死前爆发出的怨毒与不甘,是献给秦毅魂体最好的祭品。
“我答应过你,他的命,是你的点心。”
剑中,秦毅的魂体感受到了柳如烟那不容置疑的意志,一股暖流淌过。
他没有多言,只是将自己百年来所有的执念、所有的力量,毫无保留地与柳如烟的帝魂意志融为一体。
柳如烟甚至没有再看那片混乱的天空一眼,她的身形依旧静立于擂台之上,只是缓缓地,将那柄饱饮仇人血的【断愁】古剑,横于胸前。
她的左手,轻轻抚过古剑的剑身,仿佛在安抚一位即将远征的故友。而她闪耀着青铜剑纹的右臂,则紧紧握住了剑柄。
这一刻,她不再是剑的主人,剑也不再是她的武器。
人即是鞘,魂即是锋。
她整个人的精、气、神,连同识海中那浩瀚如烟海的女帝之魂,尽数化作一道洪流,疯狂地灌注进了手中的青铜古剑之中!
【以我为鞘·星落】!
嗡——
【断愁】古剑发出一声前所未有、清越至极的剑鸣,那声音仿佛不属于凡间,而是来自九天星河的深处。
剑身之上,没有爆发出任何惊天动地的光芒,反而所有的华光尽数内敛。
那柄古朴的青铜剑,在这一刻,变得像是一块能够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深邃、沉寂,却又蕴含着足以撕裂星辰的恐怖力量。
“去。”
柳如烟红唇轻启,吐出一个字。
她握剑的右手,只是做了一个最简单、最随意的向前递出的动作。
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甚至连神识都难以锁定的幽暗剑光,自【断愁】的剑尖一闪而逝。
它没有撕裂空间,也没有引动任何天地异象。
它只是就那样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然而,在场如玄真老祖这般的顶尖强者,却无不骇然色变!他们能感觉到,那一刹那,仿佛有一颗真正的星辰,带着它所有的重量与规则,从遥远的星穹之上坠落,锁定了它命定的轨迹,无视了空间,无视了阻碍,跨越了因果,去执行一场必将完成的审判!
这,是超越了“陨”字诀的追杀之式,是凝聚了帝魂意志与百年剑怨的绝杀之剑!
百里之外,一处荒芜的山谷上空。
一道空间裂缝凭空出现,赵无极所化的那团血光狼狈不堪地从中冲出,光芒己然暗淡了大半。
“哈哈……咳咳……柳如烟!你等着!魔主大人一定会……”
他劫后余生的狂笑还未结束,声音便戛然而止。
一抹极致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后心处传来。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来不及感到疼痛。
那道细如发丝的幽暗剑光,己经悄无声息地,从他的后心没入,自眉心穿出。
血光骤然凝固。
赵无极那张由血雾构成的脸上,怨毒与狂喜的表情,永远地定格在了那里。他最后的意识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我谋划百年,最后是这样一个结局?
我不甘心啊!
轰!
血光猛地炸开,化作漫天血雨。然而,就在那血雨即将消散于天地间的瞬间,那道贯穿了他的幽暗剑光,如同一条贪婪的饿狼,猛地一卷!
赵无极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怨毒、所有的执念,连同他化神期修士那最后的一点魂力本源,被那道剑光裹挟着,瞬间吞噬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一切,那道幽暗的剑光,仿佛完成了使命,悄然消散在空气之中。
……
青云之巅。
当柳如烟递出那一剑之后,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她右臂的剑中,秦毅的魂体猛地一震。一股精纯无比,带着赵无极临死前所有负面情绪的能量,隔空而来,涌入他的魂体。
这是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一块拼图。
秦毅那压抑了百年的怨,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完美的宣泄。他的魂体,不再虚幻,前所未有的凝实,甚至隐隐散发出一丝淡淡的青铜光泽。心念通达,灵魂圆满!
与此同时,天空中,灵渊宗那座飞舟之上。
随着宗主赵无极身死道消,那面作为阵眼核心的阵盘,发出一声哀鸣,“咔嚓”一声,裂纹遍布,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
【万魂噬天阵】不攻自破!
维持着大阵的十余名灵渊宗长老,齐齐如遭重击,心神牵引之下,一个个口喷鲜血,气息萎靡地从半空中栽落下来。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绝望与茫然。
宗主……死了?
连动用秘法血遁,都死了?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灵渊宗余孽,一个不留!”
青云宗主陆青云,此刻终于抓住了机会,发出了威严的号令。
他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既然对方己经撕破脸皮要同归于尽,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遵命!”
青云宗的长老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怒吼一声,化作一道道流光,扑向了那些失去反抗之力的灵渊宗长老。
一场原本可能颠覆整个东荒格局的宗门大战,就这样以一种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方式,戏剧性地落下了帷幕。
整个青云之巅,乃至山下演武场,数十万修士,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擂台之上,那个青衣独立,仿佛从始至终,都未曾挪动过一步的少女。
从一人一剑,逆伐化神。
到阵困强敌,戏耍股掌。
再到号令亡魂,独战一宗。
最后,一剑递出,千里之外,追魂夺命,斩杀遁逃的化神大能!
这己经不是天才能够形容的了。
这是神话!是传奇!
柳如烟没有理会周围那些敬畏、恐惧、或是崇拜的目光。
她缓步走下擂台,来到了林雪儿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旁。
她弯下腰,无视了那张死不瞑目的脸,伸手探入其怀中,取出了一枚用特殊兽皮卷成的地图。
这,才是她此行的另一个重要目的。
做完这一切,她首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东侧观战席上的陆青云和玄真老祖,微微颔首,算是行过礼。
陆青云看着眼前的柳如烟,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有欣慰,有骄傲,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朗声宣布,声音传遍了整个青云宗。
“今日,柳如烟为我青云宗立下不世之功!经我与太上长老商议,即日起,灵渊宗所有山门、矿脉、灵田、宝库……其所有资源,尽数划归柳如烟名下,作为其个人之奖赏!”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一个宗门的全部底蕴,奖励给一个人?
这是何等的手笔!何等的荣耀!
然而,没有人觉得不妥。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从今天起,青云宗,乃至整个东荒,都将因为这个少女,而迎来一个全新的时代。
夜,静谧。
柳如烟的洞府之中。
她缓缓展开了那张从林雪儿身上得来的兽皮地图。
地图的材质十分古老,上面用一种血色的染料,描绘着一片崎岖、诡异的山脉。
在山脉的最深处,标注着一个血色的大字——“怨”。
地图上,赫然写着三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字——万魂谷。
秦毅的魂体,己经可以脱离剑身,化作一个清晰的、散发着淡淡青铜光芒的人形,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
他凝视着那张地图,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怨念之心’就在那里。当年,林雪儿和赵无极得到的‘念魔之种’,只是那颗心脏逸散出的一丝力量所化。”
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再无一丝怨气。
“但是……柳儿,那里也是东荒七大禁地之首。自古以来,有死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