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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像一层薄霜，笼罩着西北项目部的临时档案室，陆沉舟站在落地窗前沉思，手里紧紧握着那张被描粗签名的毕业设计图纸。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与窗外荒原上肆虐的风沙形成一种诡异的唱和。
突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皮鞋声，打破了深夜的沉寂。项目总监的脸色比窗外的荒原还要苍白，他手里攥着一份举报信，信纸上的蝇头小楷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现举报，陆沉舟所持的一级结构工程师执业证书系伪造，建议立即暂停其执业资格并展开全面调查。"
陆沉舟的喉结动了动，他注意到信纸右下角的举报时间戳——正是两天前他提交混凝土配合比修正报告的那个雨夜。他的瞳孔突然收缩，记忆里浮现出程致实验室里那台老式打印机"吱呀"作响的画面，那是大学时期他们通宵打印论文的同一型号设备。
"公司的突击检查组半小时后就到。"项目总监的声音带着颤音，"所有技术文件需要暂时封存，你的执业资格证书需要进一步查证真伪……"
陆沉舟看到信纸上若隐若现的花纹突然伸手拦住他，掌心朝上："可以给我看看举报信吗？总监摇头坚决拒绝：“一切等检查组来了再说。”
林晚晴冲进试验室时，混凝土养护室的排风扇正发出刺耳的轰鸣。她扶着孕肚的手腕上，胎心监测仪在晨光中微微发烫。她注意到程致正蹲在钢筋锈蚀测试仪前，那台老旧的电化学工作站显示屏上，阻抗谱图的曲线正呈现出异常的波动。
"这是什么测试？"林晚晴的声音被排风扇的噪音吞没，"电化学阻抗？"
程致抬起头，他的工装上溅满了混凝土浆，额角还沾着养护室的水珠："你在大学物理化学课上没学过？钢筋锈蚀是电化学过程，通过极化电阻法可以反推出腐蚀电流密度。"
他突然注意到林晚晴苍白的脸色："你脸色不好，先去项目部休息。"
"我的孕吐反应和搅拌机频率都己经同步赫兹了。"林晚晴甩了甩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刘海，肚子又传来一阵疼痛抽搐。“沉舟被人举报执业证造假。”
“我己经知道了。”程致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他正用参比电极连接钢筋样本。测试仪的显示屏突然发出警报声，阻抗谱图的曲线疯狂跳动起来。
"这不可能！"程致的声音突然提高八度，"这批钢筋的锈蚀速率根据EIS测试结果应该只有0.5微米/年，但现在的阻抗模值下降了整整两个数量级！"
“给你科普一下，氯离子通过破坏钢筋钝化膜、催化电化学腐蚀、加剧点蚀和体积膨胀，最终会导致混凝土结构耐久性丧失。”他猛地扯下电极，显示屏上的数值像脱缰的野马般狂奔："有人故意用盐水浸泡了钢筋样本，想伪造加速锈蚀的假象！"
林晚晴摇摇头看着程致，程致一首在关注他的实验检测数据。她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她调出那封举报信的附件——一张陆沉舟执业证书的扫描件，上面的钢印在放大后呈现出奇怪的重影。"程致，对造假这件事，作为老同学你怎么看？”
程致正用蒸馏水冲洗被盐分结晶覆盖的钢筋样本，他没有接话但动作快得惊人："锈蚀电化学测试有个关键参数叫Tafel外推法，能算出腐蚀电流启动时间。这批样本的腐蚀激活能明显低于正常值，说明污染发生在48小时内！"
他突然把测试仪的探头对准林晚晴的手机屏幕："看这个，阻抗谱的低频区出现了明显的容抗弧畸变，这是典型的急性氯离子侵蚀特征。换句话说检测不仅污染了钢筋样本，还故意调整了测试条件！"
林晚晴的手指突然停在手机屏幕上，举报信的落款处有一串模糊的数字："这是……混凝土抗压报告的编号？"
程致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抓过手机："这是去年西北项目混凝土试块的抗压报告编号！举报人用项目部的试验报告编号作为匿名信水印，说明他能接触核心资料！"
陆沉舟被检查组要求留在档案室时，程致突然出现在门口。他的工装口袋里装着那台老式打印机打印的纸张——正是举报信的信纸类型。
"看看这个。"程致把一张情书模板甩在陆沉舟面前，"这是我们大二时，你让我帮你打印的情书模板。"
陆沉舟的瞳孔突然收缩，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信纸上的折痕："这是……"
"是你们文学社的信纸。"程致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上面的折痕图案，是你们社团标志性的梅花纹。"
陆沉舟回想起大学时那个雨夜，他借着打印情书的名义，让程致帮他调试实验室的打印机。墨水的气味混着程致身上的松木香，他的指尖曾无意识地划过信纸边缘的梅花纹。
"所以举报信是你写的？"陆沉舟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程致摇了摇头，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起来："我查过档案室的打印机日志，情书模板被调用的时间，正是你提交混凝土配合比报告的那天凌晨三点。"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林晚晴发来的现场照片——钢筋样本上残留的盐分结晶，在显微镜下呈现出六边形的氯化钠晶体，与程致上周测试的海砂钢筋锈蚀样本完全一致。
"陆沉舟，你为了掩盖混凝土氯离子超标的问题，不仅伪造了配合比报告，还故意污染钢筋样本伪造加速锈蚀的假象。"程致的提高嗓门逼问陆沉舟，"但你没想到，EIS测试会暴露一切。"
检查组组长突然出现在门口，他的皮鞋在瓷砖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们将按公司规定对陆沉舟进行详细调查。在调查完成前，请你单独留在资料室配合我们调查。”
程致突然注意到此刻正在检查组的取证箱里容量高达1TB的加密存储器，正是上周他在工地上看到的陆沉舟的U盘。U盘接口闪着幽绿冷光，似毒蛇吐信。
林晚晴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深圳实验室发来的加急报告："西北项目混凝土的碳化深度检测结果出来了，比设计值快了整整西倍。"
程致突然意识到，举报信只是开始。当检查组的取证灯在电脑硬盘上闪烁成规律的蓝光时，陆沉舟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的瞳孔里倒映着取证箱里跳动的数据流——那些被刻意隐藏的真相，正像钢筋锈蚀测试中的阻抗谱曲线一样，逐渐显现出原本的轮廓。
而这一切，都只是冰山一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