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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家堂屋里，油灯的火苗被窗缝里溜进来的夜风吹得轻轻摇曳，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晚饭后的碗碟还堆在桌上，气氛却有些沉闷。
“他爹，你觉不觉得窈窈这两天有点不对劲？”王秀娘边收拾碗筷边忧心忡忡地开口，眉头紧锁。
是根生坐在桌边，正就着昏黄的灯光抽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咋了？不是挺开心的吗？胃口也好。”他想起女儿哼着小曲洗山楂的样子，那调子都带着轻快。
“就是太开心了！”王秀娘凑近丈夫，声音压得更低，“你没发现她老往猪场那边跑？昨天下午我亲眼看见她捂着鼻子往晟小子干活那地方去！回来的时候脸蛋红扑扑的，跟抹了胭脂似的！今早我还瞧见她偷偷往怀里揣了个鸡蛋！”
是根生抽烟的动作一顿，眉头瞬间皱成了疙瘩：“有这事？她去那臭烘烘的地方干啥？”他眼前闪过聂晟干活时沉默寡言却眼神锐利的样子，那小子看人时，目光沉得像深潭，绝非善类。
“还能干啥？我估摸着，是给那晟小子送吃的去了！”王秀娘语气笃定，忧色更重，“那小子来路不明，一身戾气，一看就不是安分的主！窈窈傻乎乎的，心思又浅，别是让人几句好话就给哄了去！”
是根生把烟锅在鞋底重重磕了磕，发出沉闷的声响，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胡闹！简首是胡闹！这传出去像什么话！咱家窈窈从小被咱们护着，哪知道人心险恶？那小子话都没几句，眼神却利得很，看着就吓人！”他越想越气，霍地站起身，语气坚决，“不成！明天我就去跟那小子把话挑明了，离我家窈窈远点！你也看紧点窈窈，别让她再往猪场跑！那些脏活累活的地方，是她能去的吗？”
王秀娘连连点头，脸上的皱纹都透着焦虑：“对！对！我明天就跟窈窈说！可不能让她被那狼崽子哄骗了去！”夫妻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对女儿单纯易骗的担忧和对聂晟根深蒂固的戒备。保护幼崽的本能让他们迅速达成共识，必须筑起一道墙，把一切可能的危险隔绝在外。
禁足令一下，是窈就像被移出了暖房的花，蔫蔫地失了鲜活。饭吃得少了，连最宝贝的话本也丢在枕边，提不起兴致。她常常趴在窗台上，下巴搁在手臂上，眼巴巴地望着猪场的方向发呆，小脸上没了往日的灵动神采，只剩下失落。
可那点悸动像藤蔓，越是压抑，越是疯长。她的小脑袋瓜飞快转动，想方设法创造“偶遇”。
她算准了聂晟每天清晨会去村口那口老井挑水。天刚蒙蒙亮，她就蹑手蹑脚溜出家门，假装在井边洗一方小手帕，磨磨蹭蹭。当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挑着水桶出现时，她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聂晟目不斜视，打好水，稳稳地挑着沉重的木桶走过。只是在经过她身边时，脚步似乎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她低垂的小脑袋。
等他走远，是窈才敢抬起头，望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小嘴微微，带着点委屈的娇嗔：“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坏蛋！” 她不死心，有一次故意绕远路，走到靠近猪场外围的田埂上，假装迷路了，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小眼神像钩子似的往猪场那边瞟，满心期待那个身影能出现。可惜只看到李婶在“咯咯咯”地喂鸡。她还不死心，拿出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两块麦芽糖，哄邻居家五岁的小石头：“石头乖，帮姐姐把这个送给猪场那个最高最好看的晟哥哥，好不好？”小石头舔着糖，兴冲冲地去了。结果半路被在菜园摘菜的王秀娘截住，糖被没收，任务彻底失败。
猪场角落，聂晟依旧沉默地干着最脏最累的活。清理猪圈，搬运沉重的饲料。但敏锐的感官让他总能捕捉到那个娇小身影刻意制造的动静。她蔫蔫趴在窗台的样子，她偷偷张望时亮晶晶又带着失落的眼神，都落在他沉静的眼底。他表面不动声色，挥动铁锹的动作沉稳有力，心底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泛起细微的涟漪。这无声的关注，成了他枯燥劳作中一点隐秘的慰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