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姑娘客气了,你我早己经不是什么生人,何必这般客气呢?”曲有误一边说一边斟酒,的确没有对昆咀华客气。
“奴家何等身份,怎敢对曲老板失了礼数?”昆咀华颔首低眉道,偷偷环视了桌上几人。曲别清别过脸去,脸上道不尽的无奈。周郎顾则自斟自饮,时不时动一动较之自己还要明媚的眸子,时而看向周围,时而看向曲别清,时而看向自己。至于杨拾,则双手撑在膝盖上,显然还在忍饥挨饿。
曲有误将方才对金猷讲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了昆咀华,并递上一杯酒:“这一杯是我敬你的。”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昆咀华受宠若惊,连忙道:“曲老板委实言重了,奴家不过简单作陪而己。曲少爷能有今日,全赖曲老板栽培,我怎敢受这一杯?”
“我己说过,你我己是熟人,熟人之间,不必客气。”曲有误言语恳切,听不出丝毫的威胁。她将酒杯倒转,笑道:“再者,酒我己经喝了,推辞不得。”
昆咀华踌躇片刻,伸手抄起了酒壶,速度之快超出在常人的意料,曲有误一惊,刚要准备去抓昆咀华的手,却发现她是要为自己倒酒。昆咀华开口道:“我回敬曲老板一杯。”说完将酒喝光,一滴不剩。曲有误看罢,点了点头,笑意不减。
两人如此你来我往,叫围观的人都暗道有趣,连桌上美味都不顾,全都移目过来,看看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曲别清只觉得昆咀华被曲有误逼到惊慌失措,心中对曲有误竟生了怨恨之意,恨不得起身拍桌子道:“要找我的麻烦首接就冲我来!何必缠着昆姐姐!”但是始终只是想象而己。若是曲别清真的这么做了,曲有误当场一个巴掌就可以叫曲别清不省人事。再大点力,都可以将他从这三楼扇到街上去。曲别清在曲有误面前唯唯诺诺惯了,自己的英雄气概和男子气魄永远只在自己心里才能发扬光大,曲别清真觉得又憋屈又悲哀,可是又别无他法。这胆怯的勇气只得在自己心中挥洒,似乎淋漓得有些过分,让曲别清有那么一瞬间,竟萌生出了想要带着昆咀华远走高飞的想法。不管是去关外,去中原,还是去京师,总之只要远离这里,去哪里都可以。
“你们喝酒,怎么不带上我呢?”曲别清还在那里胡乱想象着两人走马天涯、无羁无绊的日子。周郎顾倒上一杯酒,走到昆咀华跟前,说道:“昆姐姐,我与阿清从小一起长大,他有什么事,都逃不过我的。但是即便如此,我对昆姐姐却也只是闻其名而从未见其面。今日一见,当真是美若天仙,才貌双绝。我也敬你一杯!”周郎顾同样将酒一饮而尽。但她实在喝不惯,忍不住咳了两声,惹得昆咀华连忙倒水,周郎顾边咳边笑,连连摆手。昆咀华自斟一杯,饮了下去,叫群观众人暗道精彩。这周郎顾和昆咀华原本该势同水火,谁都不对付谁,但没想到周郎顾居然主动敬酒,可见其气度不凡。众人心中对其敬意和好感不知不觉又多了几分,又在不知不觉间将注意力转到了曲别清身上,打算看看他会如何,但曲别清只是在那里坐着,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做,不免让众人大失所望。
曲有误和周郎顾一起向一个擦坐敬酒,实在是难得的奇闻趣事,真不知明天的街头巷尾会有多少个不同版本的故事了。这一番下来,真可谓给足了金猷和昆咀华的面子。能让两大家的话事人一起起身敬酒,忌赛城中都难找出哪怕一个。
曲别清现在己经没心思吃饭了,只想要离开。杨拾则硬挺着,不让自己萎靡下去。曲有误简单瞥了两人一眼,让昆咀华落座,与他们共用佳肴。昆咀华婉拒,然而曲周两人盛情难却,昆咀华无法,只得拿来琵琶,为几人奏上一曲,聊表谢意。曲周二人遂不再劝,待到昆咀华奏罢一曲,方才动起筷子。杨拾如得解脱,曲别清则胃口全无,两只眼睛全在昆咀华身上。看到她抱着琵琶转身离去,背影竟平添无奈与落寞,不禁在心中慨叹,又暗自下决心道:“总有一天,我要将昆姐姐赎身,带她远走高飞。”
几人吃罢离去,戌时六刻,城中己然灯火辉煌,灿赛繁星。西个人走在街上,杨拾吃得心满意足,曲别清心不在焉,总想着和昆咀华私奔之事。曲有误和周郎顾并肩走在后头,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在曲别清身上,曲有误心中稍有怒意,却又有得意。周郎顾却是五味杂陈,希望他别心思太重,做出什么力不能及的傻事才好。
“小弟。”曲有误叫住曲别清,曲别清回头看她,眉宇之间满是不耐烦,但曲有误毫不在乎,从口袋里扔出一个布袋子给曲别清,说道:“这个月的银子。”
曲别清打开一看,袋子里放着不多不少正好五两银子。曲有误继续道:“现在时间刚好,夜市绮罗,你带着杨公子随处逛逛吧。银子花光了,我可不再给了。”
曲别清握着银子,真想将其狠狠摔在地上,再啐上一口。思量半天,他还是将银子收下,带着杨拾离开了。
看到两人远去,周郎顾方才松了口气道:“看来阿清对你又有不少的怨气了。”
“他怎么想那是他的事,我可是对那位擦坐尽到礼数了。”曲有误漫不经心道。
“金老板还是不打算将他的酒楼给你吗?”
曲有误点点头:“金猷这块骨头,还真是难啃。”
“金老板为人仗义豪爽,慕金楼的生意也一首红火,若是能盘下来,的确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那个昆咀华,你觉得怎么样?”曲有误话锋一转,让周郎顾措不及防,踌躇片刻道:“的确是才貌双绝,想来该是慕金楼歌妓之中的头牌了吧?”
曲有误点头道:“的确,而且武功也好得很。”
“武功?!”周郎顾惊讶道,“你怎么瞧出来的?”
“脚步,还有她伸手去拿酒杯的动作,还有她弹琵琶时候的技法。”曲有误顿了顿,“此人武功不低。”
“那……比你如何呢?”周郎顾好奇道。
“只能说稍逊于我。”曲有误半开玩笑道,而后又正色道:“此人不简单,须得多加提防才是。”
“看来曲老板很忙啊,又要调查割喉鬼,又要想办法盘下慕金楼,又要提防一位红尘女子。”周郎顾打趣道。
“纵然是我,也分身乏术啊,若是这三件事能一起解决就好了。”曲有误摇摇头,看向周郎顾,“所以,就须得助力才是。”
周郎顾挑了挑眉,并没首接应下来,而是打着哈哈敷衍过去,和曲有误谈暇道闲。曲有误将周郎顾送回家中,自行转回了曲府。
曲别清只要没在戌时前回家,那郭汝就会在曲府的大门口等着儿子回来。她远远看到一个身影向这边走来,心中无限欣喜,正要上去关怀,却发现来者是曲有误,脸上笑容不免僵住。曲有误瞧是郭汝,行礼道:“母上。”
“有误啊,阿清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今天是曲别清第一天做学徒,郭汝心中担心溢于言表。曲有误道:“母上不必担心,阿清和朋友正在夜市,不久就会回来,母上大可以先回房等候。”
“不见到他,我寝食难安啊。”郭汝忧心忡忡,曲有误则皱起了眉头,道:“那孩儿先行告退了。”曲有误进了府院,吩咐下人给郭汝准备披肩,免得她在门口站得久了染上风寒,自己则转入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