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日后,寒梅小筑。
苏明雪号称京城第一才女。
她的暖春品诗会,自是汇集了京中不少清贵人家的嫡长女郎、世家公子。
众人围棋品茗,即兴联句作画,风雅融融。
纪丹来的目光悄然粘向角落靠窗处的一张矮几旁。
雾清果然也在那里。
她今日穿了一身浅樱粉的织金缎襦,像个精致的琉璃人偶。
她的兄长雾止,如护雏的鹰隼,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半步之内。
此刻,他正低声同雾清说着什么,姿态温和。
但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可能的接近者。
而在雾清身侧的另一边,是玉南白。
雪色锦袍,玉冠束发,清冷端方。
他只安静地坐在那里,手边是一杯己然温凉的香茗。
神情平淡,看不出喜怒。
纪丹来脸上笑容不变,心头却窜起一股不知名的火。
护得真够严实!哼!以为这样就能挡得住我?
暖梅小筑,春意融融,暖阳洒在精雕细琢的窗棂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主厅内丝竹悦耳,茶香氤氲。
苏明雪这位“京城第一才女”。
正强忍着内心的悸动,努力维持着清雅端庄的姿态。
她那双盈盈秋水的眸子,黏在几步之外那道雪色身影上。
玉南白正与几位清流世家的公子低声交谈,侧影清峻如冰雕玉琢。
眉宇间那份高山寒雪般的疏离气度,更令她心醉神迷。
他定是对我也有意的。
苏明雪心底一个声音不断回响。
世家宴会他从不轻易参加,却应了她的邀约。
方才她弹奏《凤求凰》时,他抬眸看过来的那一眼。
分明……分明有着难以言喻的深意!
那其实是玉南白对曲调本身的欣赏,却被她解读为情意。
雾家那个痴傻的小姐算什么?
空有一副绝世皮囊,心智却如同幼儿。
一个只会对着花儿傻笑的痴儿,如何能与她苏明雪相提并论?
玉世子何等人物?
需要的是一位才情卓绝、撑起门楣的妻主。
而不是一个需要被时刻呵护的累赘!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玉南白的方向走去,湖蓝的裙裾漾起优雅的涟漪。
脸上适时泛起恰到好处的红晕,带着几分羞怯和决心。
“玉世子。”
她声音婉转轻柔,带着丝微的紧张。
“方才听得世子与公子言及画理,明雪受益匪浅。”
“家母前日偶得一卷唐人画作残卷。”
“笔意古拙苍劲,然落款处模糊难辨,令人扼腕。”
“明雪深知世子于古物鉴赏一道见解非凡。”
“不知能否请世子拨冗,移步一观?”
“明雪……实不愿明珠蒙尘。”
她微微垂首,露出雪白的一段颈项。
姿态恭谨又带着隐隐的期待。
目光含羞带怯地抬起,迎向玉南白。
这既是展示才情,亦是创造独处的绝佳借口。
玉南白看着苏明雪眼中的殷切和那不容拒绝的姿态。
心中那丝不耐如同藤蔓缠绕。
他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扫到角落矮几旁,雾清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正用小银勺小口吃着面前那碗的桃花羹。
心无旁骛,宛如温室中最娇嫩的花苞。
他必须尽快结束这无谓的纠缠。
然而,苏明雪之母是吏部尚书,掌管官员铨选,位高权重。
苏明雪本人又顶着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若他冷面拒绝,对一位主动邀约品评古画以示上进的才女过于生硬。
必然损伤其颜面,更可能引来非议,也影响到玉府清名。
世家间的牵绊和礼仪的枷锁重若千钧。
“……不敢当苏小姐盛赞。”
玉南白压下心头的不耐,声音清冷依旧,却还是维持着最基础的礼数,微一欠身,
“唐画残卷珍贵,能一睹为快,是南白荣幸。”
他需要尽快了结此事,回到雾清身边。
玉南白抬步随苏明雪走向画前,苏明雪心花怒放。
以为自己的心意己被领会,步履都轻快了几分,心中暗暗得意。
果然!只要我稍微主动。
那痴儿便不足为虑!
世子终究是知道何为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