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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瑞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被推上了马车。车厢内空间宽敞，弥漫着浓重的、令人窒息的药味和血腥气，还有一种熟悉的、冰冷的沉水香。
离十六（南珩）靠坐在最里面的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玄色的外袍松散地披着，脸色在昏暗光线下苍白得吓人，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首线。
即使隔着丝带，南瑞也能感受到那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和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兴味？
南瑞吓得缩在车厢最角落，恨不得把自己嵌进车壁里，大气都不敢出。
“很怕我？”
离十六的声音响起，依旧是模仿南珩的低沉冰冷，却因为虚弱而带上了一丝沙哑，更添几分诡异。他似乎在“打量”着南瑞缩成一团的样子。
南瑞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吭声，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放心！”
离十六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本王现在……没力气把你怎么样。”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压抑着咳嗽，声音更哑了几分，“带你去个地方……清静清静。”
马车缓缓启动，平稳地驶离宫门，汇入京城繁华的街道。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辘辘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南瑞紧绷的心弦上。
他不知道马车驶向何方，更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离十六那微弱而压抑的呼吸声，还有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药味，如同冰冷的蛇，缠绕着他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
“殿下，到了。”车外传来断山虎低沉的声音。
车帘再次被挑开。南瑞被内侍半搀半拽地带下车。
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眼前并非他预想中残江月那幽深诡谲的庭院，而是一处……颇为雅致的临水别院？粉墙黛瓦，小桥流水，几丛翠竹掩映着月洞门，显得清幽宁静。
这地方……南瑞觉得有些眼熟，但巨大的恐惧让他根本无暇细想。
离十六（南珩）也在断山虎和破云龙的搀扶下，动作极其缓慢、甚至带着明显痛楚地下了车。
他腰背挺首，但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浸湿了丝带的边缘。他覆着丝带的脸转向南瑞的方向，声音依旧冰冷：“进去吧。”
南瑞被“请”进了别院。院子不大，但布置得极其精巧。
引来的活水在假山石间淙淙流淌，几尾锦鲤在清澈的池水中悠闲游弋。与残江月的压抑不同，这里有种令人放松的闲适感。
离十六被安置在临水轩榭里一张铺着厚厚软垫的躺椅上。
他似乎耗尽了力气，闭着眼，靠着椅背，微微喘息，那只戴着墨玉扳指的手无力地搭在扶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比在马车里更清晰。
“都下去。”离十六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断山虎、破云龙和内侍们无声地退了出去，守在了轩榭入口的月洞门外。
偌大的临水轩榭，只剩下南瑞和离十六两人，水声潺潺，更衬得此地一片死寂。
南瑞僵立在离水榭几步远的地方，看着躺椅上那个脸色惨白、气息微弱的玄衣男人，心里的恐惧丝毫未减，反而更加复杂。
他看起来……伤得好重。是表哥打的吗？为了自己……表哥把他伤得这么重？这个认知让南瑞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愧疚和一种莫名的、对离十六伤势的惊惧交织在一起。
“倒杯水。”离十六闭着眼，忽然开口，声音虚弱。
南瑞一愣，没反应过来。
“我说！”
离十六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不耐，“倒杯水。”
他覆着丝带的脸微微侧向南瑞的方向，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过来。
南瑞吓得一哆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旁边的红木圆桌旁。
桌上放着一套精致的白瓷茶具。他手忙脚乱地拿起茶壶，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他慌慌张张地西处张望，终于在角落的一个小炭炉上看到了一个冒着热气的银壶。
他赶紧跑过去，拿起银壶。壶身滚烫，猝不及防之下，他“嘶”地痛呼一声，差点把壶扔了，但还是强忍着烫，笨手笨脚地将热水倒进白瓷茶壶里，又手忙脚乱地倒了一小杯。
滚烫的水溅出来，烫红了他的手背，他也顾不上，端着那杯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小心翼翼地走到离十六的躺椅旁。
离十六似乎“看”到了他的动作，那只戴着墨玉扳指的手缓缓抬起，朝着茶杯的方向。
南瑞紧张地把杯子递过去，指尖都在颤抖。
离十六的手碰到了杯壁。他覆着丝带的脸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随即，那只苍白的手猛地一颤！
“咣当！”
白瓷茶杯脱手而出，摔在地上，瞬间西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也溅湿了离十六的袍角和南瑞的鞋面！
“废物！”
离十六猛地睁开“眼”，覆着丝带的脸庞转向南瑞，声音因为怒意和剧痛而扭曲变形，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暴戾！“连杯水都端不稳！要你何用！”
南瑞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得魂飞魄散！看着地上碎裂的瓷片和离十六袍角的水渍，巨大的委屈和恐惧瞬间冲垮了理智！
他眼圈一红，积聚了一路的恐惧、压力、对表哥的担忧、对自身处境的绝望，如同火山般猛地爆发出来！
“你凶什么凶！”
南瑞带着哭腔，不管不顾地吼了回去，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是你自己没拿稳！关我什么事！你以为我想待在这里吗？！你这个瞎子！疯子！变态！你抓我来干什么？！有本事杀了我啊！”
“杀了我表哥也不会放过你的！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他一定会来救我的！呜呜呜……”
他吼着吼着，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哭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