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时,钦天监的马车己候在宫门外。
秦舒整夜未眠,指尖还残留着昨夜占卜后的灼痛感。
他拢了拢衣袖,确保遮住了手腕上因强行推演而浮现的星痕。
"秦大人,倒是准时。"
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舒转身,看见楚弦月一袭素白骑装立于阶下,发间只束一根银带,腰间挂着那枚月形玉佩,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恍若谪仙。
"殿下。"秦舒拱手行礼,余光却瞥见对方马鞍旁挂着的药囊——正是昨日他故意被刺客划后,楚弦月给他所用的金疮药。
楚弦月翻身上马,忽然倾身靠近:"星象师也会骑马么?"
他轻柔地呼吸拂过秦舒耳际,"还是说……大人更习惯坐轿观星?"
那语调里分明带着揶揄,秦舒耳根一热,暗道莫非被他看穿了昨日的伪装?
"微臣虽司天象,但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秦舒刻意加重了"缚"字的发音。
目光扫过楚弦月腰间佩剑,那把剑昨夜曾为他挡下致命一击,剑穗上还沾着未洗净的血迹。
楚弦月轻笑一声,忽然伸手扣住秦舒手腕。
秦舒一惊,本能地要抽回手,却被对方拇指精准按在星痕处,一阵刺痛让他眉头微蹙。
"强行推演星辰轨迹的反噬伤,"楚弦月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秦大人为了这次赈灾,连命都不要了?"
秦舒心头一跳,星痕之事极为隐秘,就连钦天监同僚都无人知晓,楚弦月如何得知?
"殿下多虑了,不过是……"秦舒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礼炮声。
吉时己到,赈灾队伍即将启程。
楚弦月松开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塞进秦舒掌心:"早晚各服一粒,可缓解星力反噬。"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秦舒读不懂的情绪,"别死在路上。"
马蹄声渐远,秦舒低头看着掌中药瓶,瓶身还残留着对方体温。
他忽然想起昨夜楚弦月为他包扎时,那双常年握剑的手竟能如此轻柔,指尖划过伤口的触感仿佛还在皮肤上燃烧。
"大人,该启程了。"随从的呼唤将秦舒拉回现实。他收起药瓶翻身上马,目光却不由自主追随着前方那道白色身影。
队伍行至午时,天色突变,浓云自东南压来,隐隐有闷雷滚动。
秦舒勒马停驻,从袖中取出星盘推演,脸色骤变。
"前方三十里有暴雨,需即刻改道。"他策马追上楚弦月。
楚弦月头也不回:"赈灾粮草耽搁不得,区区雨水何足挂齿。"
"不是普通雨水!"秦舒罕见地提高了声音,"微臣推算出山洪将至,强行通过恐有性命之忧!"
楚弦月终于转身,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秦舒在朝中向来以冷漠著称。
有人说,就算你受重伤躺在秦舒面前,他也会拿出星盘先掐算一番。
而此刻秦舒却因急切而双颊泛红,眼中星芒闪烁,竟比平日更添几分生气。
"秦大人是在关心本王的安危?"楚弦月忽然凑近,近到能数清对方睫毛,"还是说……昨夜刺客之事让你心有余悸?"
雨点开始零星落下,打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
秦舒呼吸微滞,楚弦月的瞳孔在阴云下呈现出罕见的深紫色,像极了他在星象图中见过的某种凶兆。
"微臣只是……”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楚弦月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秦舒忽然意识到两人距离太近,正欲后退,却被对方一把扣住手腕。
"既然秦大人如此担忧,"楚弦月的声音混在渐大的雨声中,"不如与本王共乘一骑,也好随时观测天象。"
不等秦舒回应,楚弦月己将他拉上自己的马背,秦舒后背紧贴对方胸膛,能清晰感受到楚弦月的每一次心跳。
雨水打湿了两人的衣衫,体温透过衣料相互传递。
"放开!这成何体统!"秦舒挣扎道。
楚弦月在他耳边低笑:"昨夜为你包扎时,怎么不说体统?"
说话间他逐渐收紧手臂,将秦舒牢牢禁锢在怀中,"别动,除非你想摔下去。"
雨越下越大,队伍不得不暂停行进楚弦月命人在路边搭起临时帐篷,却只备了一顶。
"殿下,这……"秦舒站在帐外,雨水顺着发梢滴落。
"怎么,秦大人宁愿淋雨也不愿与本王同处一室?"楚弦月己脱去外袍,白色里衣被雨水浸透,隐约可见腰腹线条,"还是说……你怕我?"
秦舒抿唇不答。他确实怕,但不是怕楚弦月对他不利,而是怕自己在那双紫眸注视下暴露出不该有的动摇。
作为钦天监官员,他本不该与任何皇子走得太近,更何况楚弦月是朝中最具争议的三皇子——有人说他战功赫赫,也有人说他心狠手辣。
可他好像自见他那日起,心中的磐石便开始松动了。
"微臣只是担心冒犯殿下。"秦舒最终选择了一个得体的回答。
楚弦月忽然伸手拂去他脸上的雨水,指尖在颧骨处停留片刻:"秦舒,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必如此拘礼。"
他首呼其名的方式让秦舒心跳漏了一拍,"或者说……你更希望我叫你'星见'?"
秦舒瞳孔骤缩。
"星见"是他在江湖术士间的别号,连皇帝都不知晓,楚弦月究竟还知道多少?
帐外雷声轰鸣,帐内烛火摇曳。
楚弦月不知何时己逼近眼前,秦舒后退时绊到地毯边缘,整个人向后倒去。
楚弦月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腰,两人一起跌坐在床榻上。
"殿下请自重!"秦舒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对方按住了肩膀。
"你腕上的星痕,"楚弦月忽然正色道,"是为了预测南方的灾情?还是……为了预测我的命运?"
帐外风雨大作,帐内空气凝滞。
秦舒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楚弦月从未见过的锋芒,"殿下昨夜又为何要救一个可能对你不利的人?"
两人对视片刻,楚弦月先松开了手,他转身走向帐门,掀开帘子看着外面如注的暴雨:"秦舒,你为何真的会陪同我去赈灾?"
我以为你当时答应只是客套话,没想到……不过这句话楚弦月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