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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远站在女儿紧闭的房门前，手中托盘上的晚餐早己凉透。这己经是连续第七天被拒之门外了。他抬手想再次敲门，却在听到门内压抑的啜泣声时，手臂无力地垂下。
"董事长，还是我来吧。"管家张伯轻声说，伸手要接过托盘。
夏明远摇摇头，眼下浓重的青黑色在走廊灯光下更加明显。自从林雅诗下葬后，这位商界巨擘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两鬓的白发再也藏不住了。
"她今天吃了什么？"夏明远声音嘶哑。
"早上喝了几口粥，中午的饭菜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张伯忧心忡忡地回答，"小姐她...瘦了很多。"
夏明远闭了闭眼，将托盘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轻轻敲了敲房门："渺儿，是爸爸。"
门内没有回应，只有细微的抽泣声停止了。
"爸爸进来了。"他推开门，屋内一片昏暗。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床头一盏小灯是唯一的光源。夏水渺蜷缩在床上，背对着门，单薄的身影在被子下几乎看不出起伏。
夏明远在床边坐下，手指轻轻抚过女儿凌乱的发丝。曾经光泽如绸的黑发现在枯草般黯淡无光。
"吃点东西好不好？"他柔声问，"张伯做了你最喜欢的莲子羹。"
"我不饿。"夏水渺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夏明远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床头柜上几乎没动过的水杯和堆积如山的纸巾。墙上挂着的全家福中，林雅诗温柔的笑容在昏暗光线中若隐若现。
"渺儿..."他斟酌着词句，"雅诗的离去并不是因为你的原因导致的。她是心甘情愿...心甘情愿保护你的。这不能怪谁。"
被子下的身影微微颤抖起来。
"爸爸，你说..."夏水渺突然翻身坐起，红肿的眼睛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如果没有我的话，妈妈是不是会好受点？不会年纪轻轻的就带着一个拖油瓶，还让她在正值盛年就丢了性命..."她的声音支离破碎，"你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我。"
夏明远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感受到她瘦得硌人的肩膀在剧烈颤抖。
"傻孩子，这哪儿能怪你？"他的声音也哽咽了，"你要知道我们都爱你。你妈妈她...她最骄傲的就是有你这样的女儿。"
夏水渺在父亲怀中崩溃大哭，像个迷路的孩子。夏明远轻拍她的后背，任由自己的泪水无声滑落。窗外，暮色西合，最后一缕阳光也被黑暗吞噬。
半个月过去了，夏水渺依然没有走出房间。她像一具行尸走肉，机械地进食、喝水、睡觉，对任何人的来访都置若罔闻。医生开的抗抑郁药堆在床头，一颗也没动过。
"这样下去不行。"年华之站在夏家大厅，眉头紧锁。夏明远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喊年华之前来商量对策。
夏明远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该说的都说了，心理医生也请了，她就是走不出来..."
年华之沉思片刻，突然说："下周是我生日。"
夏明远疑惑地抬头。
"就说我要办生日宴，让大家都参加。"年华之解释道，"希望我们大家能帮助她。"
夏明远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试试吧。"
生日宴当天，年家豪宅一改往日的沉寂，装饰得富丽堂皇。水晶吊灯将大厅照得如同白昼，侍者们端着香槟穿梭在宾客之间。夏氏集团的股东、高管，以及城中名流济济一堂，觥筹交错间，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异常。
夏水渺穿着一条简单的黑色连衣裙，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与热闹的宴会格格不入。她瘦得几乎脱了形，裙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曾经明亮的眼睛现在空洞无神。曹芮坐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杯果汁。
"喝点东西吧，你嘴唇都干了。"曹芮轻声说。
夏水渺机械地接过杯子，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她的目光穿过喧嚣的人群，落在远处林雅诗最喜欢的那架三角钢琴上。琴盖紧闭，上面摆着一束白色满天星——母亲最喜欢的花。
年华之穿过人群走来，在夏水渺身边坐下。他今天穿着深蓝色西装，英俊的面容上带着担忧的痕迹。
"谢谢你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他柔声说，轻轻握住夏水渺冰凉的手，"我知道这不容易。"
夏水渺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生日快乐，华之。"
年华之心中一痛——曾经那个会为他精心准备礼物、在生日时第一个给他打电话的活泼女孩，如今只剩下一具空壳。
"渺渺，"他突然说，"你知道雅诗阿姨最后跟我说的话是什么吗？"
夏水渺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她说，'华之，帮我照顾好渺渺。她太像我了，总是把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一滴泪水从夏水渺眼中滑落。
"她还说，"年华之继续道，声音轻柔却坚定，"'告诉渺渺，我的选择不是牺牲，而是爱。这两者有天壤之别。'"
夏水渺的肩膀开始颤抖，她低下头，长发垂落遮住了脸："可是...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
"渺渺，"年华之打断她，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看着我。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如果当时是雅诗阿姨挂在窗外，你会不会毫不犹豫地去救她？"
夏水渺的瞳孔微微扩大。
"你会。"年华之斩钉截铁地说，"因为这就是爱。不是责任，不是义务，而是最纯粹的爱。雅诗阿姨不需要你的指责，她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夏水渺的嘴唇颤抖着，眼中的泪水越积越多。突然，她扑进年华之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这半个月来压抑的所有痛苦、自责、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我好想她...华之...我好想妈妈..."她抽泣着，语无伦次，"每天晚上我都梦见她...梦见她推开我...梦见那把刀...那么多血..."
年华之紧紧抱住她，轻抚她的后背："哭吧，有时候释放一下也是好的。"
周围的宾客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很快被夏明远和曹芮默契地挡开了。没有人打扰这个角落，只有夏水渺压抑己久的哭声在年华之肩头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变成了低低的抽泣，然后又变成了均匀的呼吸声。年华之低头一看，夏水渺竟然在他怀里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眉头不再紧锁。
"她睡着了。"年华之轻声对走过来的夏明远说。
夏明远看着女儿疲惫的睡颜，眼中满是心疼："这可能是她半个月来第一次真正入睡。"
年华之小心翼翼地将夏水渺抱起，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般，轻轻将她送回卧室。他拉上窗帘，为她盖好被子，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床头柜上，那张从母亲手中找到的银色钥匙依然静静躺着。年华之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片刻，若有所思。他最后轻轻摸了摸夏水渺的头发，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走廊上，夏明远在等他。
"谢谢你，华之。"夏明远的声音沙哑，"我差点就失去她了，就像失去雅诗一样..."
乐音约传来。没有人知道，在这个灯火通明的豪宅里，一个女孩正在梦中和母亲重逢，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