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目光扫过照片,眼神沉静,但握着纪星野的手却收得更紧。
他拿起那封信。
信的内容很简短,是打印的宋体字:
“纪星野:
你以为你被送进孤儿院是意外?是父母双亡?
看看照片背面。那里有你亲生父亲的名字和地址。
想知道你妈妈为什么‘意外’去世?为什么你会被丢在那个地方自生自灭?
去找他吧。问问他,当年为了攀附权贵,是怎么抛弃你们母子的!
——一个看不过去的‘知情人’”
沈砚的眉头瞬间拧紧!
他迅速翻过那张小男孩抱着鸭子的照片。
照片背面,一行潦草的蓝色圆珠笔字迹映入眼帘:
“纪明远,A市西城区梧桐路17号(旧地址)。”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纪星野的脑海!
他猛地抽回被沈砚握着的手,一把夺过那张照片,死死盯着背面的名字和地址,瞳孔剧烈收缩!
纪明远……这是他记忆中从未出现过,却又仿佛刻在灵魂深处的名字!
亲生父亲?!抛弃?!妈妈……不是意外?!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关于孤儿院冰冷灰暗的记忆碎片,混合着信里残酷的指控,冲击着他的大脑!
“星星!”沈砚立刻察觉到他状态不对,猛地将人再次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他剧烈颤抖的身体。
“看着我!呼吸!慢慢呼吸!”
纪星野浑身冰冷,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空茫而痛苦,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
“假的……一定是假的……”
他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他怎么会……妈妈她……”
沈砚不再试图去拿那张照片,只是更紧地抱着纪星野。
一手用力地、一下下拍抚着他紧绷的脊背,另一只手则捧住他冰冷汗湿的脸颊,强迫他看向自己。
“星星,听我说!”沈砚紧紧盯着纪星野有些涣散的瞳孔。
“一张照片,一封信,证明不了任何事!这很可能又是某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想用最肮脏的手段来伤害你!我们不会上当!”
他低头,额头用力抵住纪星野的额头,鼻尖相触,温热的呼吸急促地交融在一起。
试图用自己的存在感将纪星野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
“看着我!我是沈砚!我在这里!没人能再伤害你!
过去不能!现在不能!未来更不能!相信我!
我会把一切都查清楚!把那些躲在暗处的垃圾揪出来碾碎!你只需要相信我!好不好?”
纪星野涣散的目光在沈砚灼热的注视和近乎嘶哑的承诺下,艰难地、一点点地重新聚焦。
他看着沈砚近在咫尺的、写满了焦灼、心疼和不容置疑坚定的脸。
那些恐慌和无助,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沈砚……”
他喉头哽咽,巨大的委屈和茫然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强撑的堤坝。
他不再压抑,死死攥紧了沈砚胸前的衬衫,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濡湿了昂贵的面料。
没有嚎啕大哭,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和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
积压了二十多年的委屈、孤独、对身世的迷茫和对“抛弃”的恐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沈砚无声地抱紧他,任由他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肩头。
他不再说话,只是用尽全力地抱着他,拍抚着他,像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下巴抵着他柔软的发顶,鼻尖萦绕着泪水咸涩的气息和纪星野身上干净的皂角香。
他感受着怀里单薄身体的颤抖,心中满是疼惜。
不知过了多久,纪星野的抽泣渐渐停歇,只剩下细微的哽咽和脱力般的疲惫。
他靠在沈砚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肩膀,一动不动,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沈砚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将人打横抱起,走向主卧。
纪星野没有挣扎,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他颈窝,像只寻求庇护的雏鸟。
将人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沈砚拉过被子仔细盖好。
他去浴室拧了一条温热的毛巾,动作轻柔地擦拭着纪星野脸上未干的泪痕和冷汗。
指尖拂过他微肿的眼皮和冰凉的脸颊,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睡一会儿,嗯?”
沈砚坐在床边,声音低柔得如同耳语,指尖将他额前被冷汗濡湿的碎发轻轻拨开。
“什么都别想,我就在这里。”
纪星野闭着眼,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
他伸出手,摸索着抓住了沈砚放在床边的手,紧紧握住,仿佛那是唯一能让他安心的锚点。
沈砚反手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
另一只手则像哄孩子入睡般,有节奏地、极其轻柔地拍抚着他的手臂。
卧室里只剩下空调微弱的风声和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窗外,天色己经蒙蒙亮,淡青色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柔和的光带。
沈砚看着纪星野在疲惫和情绪宣泄后终于沉沉睡去的侧脸,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心绪。
轻轻抽出被纪星野握着的手,替他掖好被角。
然后悄无声息地起身,拿着那个牛皮纸文件袋,走出了卧室。
轻轻带上门,沈砚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尽,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他走到书房,打开电脑,拨通了孔薇的电话,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冻结空气的寒意:
“孔薇,两件事。”
“第一,深挖‘纪明远’这个名字。查他过去三十年所有的轨迹、社会关系、经济状况!”
“第二,”沈砚的目光落在文件袋上,眼神锐利如刀。
“查那个‘阳光之家’孤儿院当年所有的工作人员名单,尤其是院长、保育员!
还有,查清楚当年负责接收星野的人是谁!档案有没有异常!
我要知道,是谁把星野送进去的!又是谁,在这么多年后,还留着这些照片!”
他顿了顿,声音里的寒意几乎能凝成冰:
“不管背后是谁在搞鬼,敢动我的星星……我要他付出百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