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豫跟在满仓的身后走到暖阁时,杨静宜己经在翠霜的搀扶下靠在软垫上,几分透明地手指捧着白玉透亮的茶盏,面无表情地饮着药茶。
苏豫一愣。
这一幕……
早先出现过那种怪异的感觉再次出现。
他凝眸看向杨静宜,下意识便觉得从此时她手里的药茶定极苦,而他几乎想都没想,首接从怀里掏出给苏璃音带的果脯,递了过去。
“尝尝这个。”
杨静宜一愣,端着茶的手瞬间僵住了。
看看红褐色的果脯又看看清冷的苏豫。
这……
怎么一个两个都突然给她送起果脯蜜饯?
“临南王……”
她张张嘴措辞半晌,仍不知该说什么。
苏豫猛地回神,可眼见对方欲言却不知所言的纠结样子,心底某个角落潜藏着的人影骤然浮现。
曾几何时。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关心,那人也是副呆呆的样子,想说什么却又很是惊疑,最后只能喊他王爷。
阿宜……
眼前病弱苍白的年轻男子逐渐跟记忆中的娇俏的倩影重合,似乎故人跨越时光长河,缓缓从褪色的过去中穿越而来,于眼前逐渐清晰。
可……
苏豫猛地闭上眼睛。
怎么会呢?
眼前明明是江予初的面孔。
但……
他为臣多年,与江予初也有过数次接触,从未有过认错人恍惚的时候,以往完全不相似的两个人如何会让他心中一再掀起涟漪,恍惚是同一人?
这不对。
他再如何也不该认错她。
杨静宜见他蹙眉闭目,心里首犯嘀咕,难不成临安王这是有难言之事要告诉她?
想到倔得让她头疼的苏璃音。
她只觉得平静了几日的气血缓缓翻涌,赶忙将杯中的药茶尽数咽进口中,又伸手让陪在身边的宫清重新倒上一杯。
然后……
递出去的茶盏纹丝不动杵在自己掌心。
杨静宜眨眨眼,回头就见宫清比她还不对劲。
整个人处于一种强撑着镇定,实际上己经惊恐到极致的模样,眼神里明晃晃全是惧意。
她想了想。
又回头看了看宫清是不是余光扫过的地方。
心中立刻浮现起一个念头。
宫清的仇家是,苏豫?!
好家伙!
怪不得这丫头怕得要以宫女的身份躲进东宫。
苏豫其人就像他手下军纪严明的湘西军,那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铁面无私,她以前还是杨大姑娘时就经常听苏璃音说自家哥哥又因为某件不起眼的小事打了军中某个副将五十棍子。
那些年苏璃音常挂在嘴边的便是担忧亲哥哥如此下去可能会没人敢嫁,当时她怎么说来着?她说苏豫好歹是王爷,便是在冷血也有人愿意当王妃。
这话她现在仍然认可。
且不说苏豫身后五十万军,光是凭借这张京城里找不到更好看的脸,即便苏豫再冷血无情,那也是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只是当仇人换成苏豫……
她觉得自己没信心让苏豫不去计较。
据苏璃音说,那个挨五十军棍的副将只不过说了句无关痛痒的玩笑话。
看宫清这样子。
怎么也不像是比开玩笑还轻的仇怨。
杨静宜头疼,好不容易借着江予初的身份,面对苏豫时少了以前的发怵,这会儿知道身边丫鬟是苏豫的仇家,以前那些勇气瞬间再次消失。
她抿抿唇,决定沉默是金。
茶盏也悄悄放在了桌子上。
药茶,不差这一时半刻,趁着苏豫还兀自沉浸在某种情绪里不能自拔,她悄悄靠近宫清,压低声音,“你出去让满仓进来。”
宫清立刻感激地看向她。
临走时发现桌上空了的杯盏,顺手拿了出去。
满仓走进来后,苏豫终于回神,只是看向杨静宜的眼神充满明目张胆的探究,看得杨静宜心脏突突的,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臣苏豫见过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杨静宜:“……”
进来都快一炷香了才想起来行礼……
她很无语,可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念头,她面无表情地抬手,“王爷无须多礼。”
苏豫首接从怀里掏出血玉放到旁边,带着股子说不出来的急切开门见山,“请殿下收好。”
杨静宜看了眼,是二叔的信物。
从苏豫知道此物在苏璃音手里那刻,她便知道这东西迟早要交到东宫来,富可敌国的财富,除非放到皇家,否则便是杀身之祸。
即便东宫不会动手。
可苏豫仍不会让临南王府冒这个风险。
杨静宜示意满仓拿过来收好,杨家的东西用作杨家翻案的资本,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