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磨是个多民族的联邦,除了人数最多的勃族和磨族之外,还隐藏着许多古老的族群。
他们仿佛是从《桃花源记》中的古人一样,因躲避战乱而隐匿于这深山老林之中,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交流,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因此巫医在他们当中的地位尤为崇高,即便只是随便混点药在水里,装模作样一番说是巫水都能应付交差。
如果真的拿出针筒之类的东西,反而会被他们当成要害人。
不过妲丽的医术显然不是那种半吊子,她对付那些食古不化的人很有一套,既能让他们接受治疗,又不会违背他们的传统观念。
以至于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被夹道欢迎,离开时又会被献上各种礼物。
即便如此,沈星还是十分小心谨慎。
但拓在出发前便告诫过他,林子里的那些人就像是几千年前的古人一样,他们不懂法律,没有秩序,只遵守自已的信仰和传统。
如果不小心触犯了什么禁忌,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沈星在那短短的几天里果然大开眼界,不仅见识了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还目睹了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
更有那些令人叹为观止的诡异装饰与图腾,无一不令他瞠目结舌。
尽管他是一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每当看到他们虔诚地念诵咒语,举行庄严的祭祀仪式时,仍会不由自主地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妲丽身为巫医,巫在医前,比起治病救人,她更多的还是承担起了主持祭祀和祈福的责任,而非单纯的治病救人。
甚至那些原住民会把新生儿抱到她面前请求她赐福,好像她是什么能够沟通天地、赐福万物的使者一样。
沈星听不懂他们的话,但看着那些人对妲丽毕恭毕敬的样子,也不难猜出她在原住民心中的地位之高。
但拓嘱咐了很多,最重要的一句就是,无论他看到什么,都要保持冷静与镇定,不要害怕。
要相信妲丽,相信她不会害人,相信她能够保护他的安全。
至于那些屹舸人,如果他们不幸落入其手中,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总归他们不会胡乱害人性命,无非多遭点罪罢了,只要忍忍也就过去了。
但沈星觉得这一条对他而言就已经有点难了。
虽然他早先也听说过某些神棍会用鞭打来驱逐所谓的‘邪祟’的故事,但亲眼见到把人打的血淋淋的却是另一回事。
尤其被打的人还一脸享受的模样,匍匐在妲丽脚边,对她感恩戴德。
那副虔诚的模样,更是令他生理不适,几欲作呕。
沈星实在不理解,为何人明明可以用智慧来让自已的生活变得更好,屹舸人却偏偏将脑子用在设计那些匪夷所思的刑具上。
不过他倒是也理解了妲丽那高超到近乎玄妙的医术是怎么学来的了,伤得如此严重的人,若再不会治伤,可真就是玩命了。
屹舸人对于医毒方面似乎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即便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受了伤以后也知道该去用什么草药嚼了治伤。
但他们却是会将更多的精力,用来熬制那些五花八门的毒药,然后用在自已身上。
沈星知道自已所见的,只是最为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那些随处可见的刑具,还有山洞中的壁画,无一不显示出了这是一个怎样病态的族群。
他们将痛苦视作信仰,视作福报。
所发明创造出来的那些医药,为的也只是让身体能够更快的恢复,从而接受更高层次的修行。
而身为巫医的妲丽,她所赐予的痛苦,则是最高级别的赐福。
她的鞭打不仅是为了驱逐邪祟,更是为了净化心灵,让人在痛苦中寻找到真正的自我。
沈星一开始也险些中招。屹舸人对他这个外族人爱搭不理的,仿佛他只是负责给他们的巫医拉车的牛马一样。
可那些孩子却对他十分好奇,似乎是没见过这么白白胖胖的人。
当那些天真的孩童眨着无辜的双眼朝他靠近时,沈星顿时便忘记了但拓的嘱托,笑着将口袋里的糖掏出来给他们。
孩子们收到糖以后十分开心,为了表达对沈星的喜爱,放出了一窝毒马蜂来招待他。
沈星被叮得嗷嗷直叫,身上起了许多大包,妲丽给他上药的时候还在疼的不断抽泣。
倒是妲丽看到他这副凄惨的模样觉得十分好笑,又悄悄抓了几只蜘蛛蜈蚣之类的毒虫来,又把沈星吓了个半死,哄了好久才哄好。
“好啦,不要哭了。那些马蜂虽然有毒,但对人体是有好处的,你忍一忍就好了。
你也是,我都已经叮嘱那些大人们不要动你了,结果你倒好,去上赶着去找那些小孩子。
沈星抽噎了两声。
“妲丽姐,其实我不太明白,你的样貌和那些原住民一看就不是一个种,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听你一个外人的话?
妲丽轻笑。
“怎么就不是一个种了?你是不知道,我从前又黑又瘦的,就跟个小猴子一样,为此你拓子哥可嫌弃我了。”
沈星想起但拓跟他说过的话,点了点头。
“拓子哥倒是也说过,说你简直跟进了抛光机一样。”
听到这话,妲丽眼神一黯,自嘲似的轻笑一声。
“抛光机?他这个形容倒是很贴切啊。可不就是跟抛光一样吗……”
妲丽轻笑一声,换了一个药膏给沈星涂上,清清凉凉的,立刻缓解了原本灼热的痛感。
“不过我能有今天的地位,可跟外表没有关系,而是因为我有本事,通过了他们的考验,被当成是被神认可的人,所以他们才会对我心悦诚服喽。”
沈星好奇是怎样的考验,为什么只有妲丽能够通过,妲丽便将他带到一处洞穴,指着那幽深的洞口说道:
“只要你能在里面待上三天不死,你也能通过考验,成为他们的司命。”
沈星看着那洞口还是有些不明白,毕竟苦修的人也不少,不吃不喝三天不死,应该没有那么难吧。
妲丽只是笑了笑,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支翠绿的竹笛,轻轻置于唇边,吹了几声。
随即沈星便看到了他此生见到的最为毛骨悚然的画面。
数不清的毒蛇仿佛接到了无形的号令,纷纷从阴暗潮湿的洞穴中蜿蜒而出,密密麻麻。
沈星的心脏猛地一缩,连尖叫都叫不出来了,只觉得一股寒气自脚底直冲头顶,连尖叫都哽在了喉咙里,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命,用尽全身力气向远方狂奔,玩命似的逃走了。
有毒蛇缠上了妲丽的脚踝,像是在跟她一起看沈星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