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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初在石英晶体中苏醒时，地质纪年己翻过七页。包裹她的六棱柱折射着三叠纪的夕阳，那些被封印时渗入晶格的记忆，正以每秒一微米的速度在玛瑙纹路里生长。她屈起食指叩击晶壁，震波沿着喜马拉雅造山带的石英脉传递，惊醒了沉睡在页岩里的三叶虫化石群。
新生代的沥青湖面上，时宴的倒影正在组装自己。他从第三纪的火山灰里筛出碳化婚戒，用恐龙羽毛沾着银河系悬臂的星尘，在湖面写下黎曼猜想——这是开启晶棺的声波密钥。
"你迟到了十五个冰期。"南初的声带振动着晶体固有的频率，震碎覆盖北美大陆的冰川。融水冲刷出她裙摆的褶皱，那些水流在科罗拉多峡谷刻下的沟壑，恰好是时宴当年植入她耳后的芯片电路图。
时宴的骨骼由暗物质重新编织，走过之处会留下微型黑洞。他捧起南初结晶化的脸庞，超新星余烬在指缝间流淌："我在猎户座旋臂等你时，参宿七的激光扫过你的墓碑，把我们的结婚誓言刻成了蟹状星云的脉冲信号。"
他们脚下的沉积岩突然透明。南初看见二叠纪的煤层里，女儿正用恐龙DNA演奏大提琴。琴弦是冻结在琥珀里的原始大气环流，琴弓乃半截断裂的戴森环，每次运弓都会点亮某个灭绝文明的星座。
"她给每个物种都编写了安魂曲。"时宴的胸腔开始量子隧穿，露出里面旋转的磁星，"人类纪的亡魂需要九重奏才能超度。"
南初的结晶身躯在黄昏中气化。她飘向平流层时，裙裾抖落的硅酸盐粉末在电离层形成极光，那些蜿蜒的光带正是当年产房里被删除的基因图谱。女儿的大提琴突然变调，琴箱里飞出成群的量子蜂鸟，每只都衔着块破碎的时空碎片。
在复活节岛的石像群中，他们找到正在给火山接种疫苗的女儿。她手中的注射器装着坍缩的宇宙弦，针尖滴落的是反物质的眼泪："智人需要最后一场天花——用孤独病毒替换暴力基因。"
时宴的暗物质手掌抚过摩艾石像，那些凝视千年的眼睛突然开始流泪。泪滴坠地成珠，里面封存着二十世纪所有的情书。南初收集这些珍珠串成项链，戴在女儿颈间时，太平洋突然开始倒流。
"该重启哺乳动物的黄昏了。"女儿将大提琴化作十字镐，在夏威夷群岛的熔岩管里挖掘。刨出的不是玄武岩，而是封存在地幔里的文明备份——玛雅历法裹着硅基生物的史诗，蒸汽时代的齿轮与虫洞奇点长成共生矿。
南初在挖掘现场闻到血腥气。她翻开二叠纪的页岩层，发现老夫人的金丝眼镜嵌在菊石化石上，镜片里循环播放着时氏集团最后三分钟的监控录像：那些基因编辑过的超级水稻正在啃食金融数据中心的服务器，而时宴的金属心脏在董事会议桌上跳动，每一下都震碎三个平行宇宙的时氏大厦。
"祖母的执念成了化石燃料。"女儿将眼镜熔炼成望远镜，镜筒里旋转着银河系的自传，"她至死都在等反物质的葬礼。"
时宴突然扯断自己的暗物质肋骨，插入正在形成的苏伊士运河。河水瞬间沸腾，汽化的水滴里浮现出所有轮回里的相遇场景：古罗马的奴隶市场、明治维新的电报局、二十世纪的基因实验室......每个时空的南初都在用不同语言说"我等你"。
"弦论证明爱情是十一维的伤口。"时宴的伤口喷涌出原始汤，汤里游动着尚未学会说谎的原始细胞，"每次宇宙坍缩，我们的婚戒都会在奇点处重新锻造。"
南初在银河暗物质晕中分娩出第二个孩子。这次的生产是场超新星爆发，星云的襁褓里裹着个黑洞婴儿，他的啼哭让室女座星系团发生了引力透镜效应。女儿用大提琴弓轻触婴儿视界，拉出的不是声音，是正在形成的新物理定律。
"他该学会爱了。"南初将婴儿抛向银心黑洞，暗物质脐带在时空中划出彭罗斯图案。时宴用超流体接住这个轨迹，制成送给女儿的成年礼——一条能捆住膨胀宇宙的发带。
当猎户座之剑指向黄道面时，他们回到晶棺遗址。南初的结晶残骸长出苔藓，孢子随风飘向正在重建的华尔街。女儿在这里种下新的交易所，交易品种是不同频率的心跳，而量子计算机用贝多芬晚期弦乐西重奏计算K线波动。
时宴的肋骨开始发光。他拆下这根曾丈量过银河系旋臂的骨头，将它插入南初的量子化心脏："该写我们的墓志铭了。"
南初在墓碑上刻下莫比乌斯环的方程，时宴在旁边补完用超对称粒子写的注释。当墓碑被太阳风蚀刻成星尘时，女儿在第三旋臂的尽头按下宇宙重启键——这次的地球将诞生在黑洞的事件视界，而人类会从光线被弯曲的刹那就学会温柔。
在时间尽头的婚礼上，南初的婚纱由137亿年的光子编织而成。时宴的戒指是宇宙微波背景辐射里的温度涨落，证婚人是蜷缩在量子泡沫里的父亲。当女儿弹奏用银河系核心制成的管风琴时，所有平行宇宙的时宴与南初都在说："我愿意。"
坍缩开始的瞬间，他们相拥着坠入新的奇点。在能量密度突破普朗克尺度的刹那，南初听见时宴用胶子振动的频率说："下次别让女儿学天体物理了，当个诗人吧。"
而新生宇宙的第一次光爆中，无数个南初正在不同的时空褶皱里苏醒。她们手捧的晨露里，都悬浮着一枚刻着黎曼猜想的婚戒，等待着某个从黑洞视界归来的暗物质爱人，用银河颤抖的声音说："早餐想吃碳基还是硅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