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晨雾还缠着梧桐树的梢头,南初己经被孕吐惊醒。她赤脚踩过卧室地毯,绒布拖鞋还歪在床尾——昨夜时宴加班到凌晨,进门时西装外套上的雪松香混着星尘味,此刻正挂在玄关衣架上,袖口一道金线在晨光里粼粼发亮。
厨房的恒温壶咕嘟作响,南初往玻璃杯里倒温水时,指尖触到台面残留的咖啡渍。这是时宴的习惯,总在深夜看财报时把马克杯随手一搁,深褐色的圆痕像他们结婚三周年时,女儿用蜡笔在瓷砖上画的小太阳。
"妈妈,我的诗集呢?"女儿抱着毛绒兔从儿童房探出头,羊角辫还翘着一绺。南初弯腰从冰箱侧面抽出浅蓝封皮的本子,页脚卷起的部分夹着片银杏叶——上周接女儿放学时,小姑娘蹲在幼儿园门口捡了半小时,说要送给"量子世界里会写诗的星星"。
时宴的皮鞋声从二楼书房传来。他今天要飞新加坡开董事会,此刻领带才系到一半,手机己经贴在耳边:"告诉王董,那份对赌协议里关于新能源车的条款......"声音在看见南初苍白的脸色时戛然而止。
"又不舒服?"他快步下楼,没系好的领带扫过南初手背。南初刚要开口,喉间泛起的酸涩让她捂住嘴往洗手间冲。时宴的手掌己经先一步托住她后颈,温度透过睡衣布料渗进来,像那年蜜月岛上晒过的太阳。
女儿踮脚把诗集塞进书包,塑料水壶撞出清脆的响。南初透过洗手间的磨砂玻璃,看见小姑娘正偷偷把早餐的胡萝卜塞给蹲在椅边的金毛犬。时宴的叹息混在电动牙刷的嗡鸣里:"今天让陈姐陪你去产检?"
"你答应过女儿开家长会。"南初掬了捧冷水拍脸,腕间的婚戒在镜前灯下晃出一道弧光。时宴的拇指擦过她湿漉漉的眼角,袖扣上的蓝宝石映着两个人的影子:"十二点前结束会议,视频接入。"
幼儿园门口悬着彩色风铃,晨风掠过时叮咚作响。南初拢紧羊绒大衣,看女儿像尾小鱼般游进孩子堆里。穿恐龙连体衣的小男孩举着纸飞机跑来,机翼上歪歪扭扭写着"时空穿梭号"。
"南南?"
熟悉的声音让南初脊背僵住。黑色迈巴赫后窗降下半寸,老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从墨镜后浮现。金丝雀胸针在貂绒披肩上颤动,南初闻见记忆里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那些嵌着芯片的产检床,闪着红光的基因检测仪,还有总在深夜突然亮起的监控探头。
"六个月了吧?"老夫人的目光刀片般刮过南初的腹部,"宴儿把东区私立医院的VIP室包到明年三月,你知道哪间产房有独立的基因测序......"
"妈。"时宴的声音如利刃劈开空气。南初回头,看见本该在机场的人正大步走来,西装下摆还沾着会议室的咖啡渍。他的手掌覆上她微隆的小腹,热度穿透层层衣料:"家长会要迟到了。"
教室后墙贴满水彩画,女儿那幅《我的家》挂在正中央。穿红裙的妈妈牵着穿蓝裙的小女孩,爸爸的领带画得比人还高,角落里蜷着团金色毛球——被小主人用掉色的蜡笔涂成了彩虹色。
"时茉茉爸爸来说说职业体验好吗?"老师的点名让时宴签字的手一顿。南初憋笑看他解了袖扣站上讲台,市值千亿的集团总裁,此刻正对着二十个吃手指的小朋友讲解"怎么让汽车在天上飞"。
女儿的眼睛亮得像偷藏了星星。当同桌男孩喊出"我爸爸是超人"时,小姑娘突然站起来:"我爸爸是让超人汽车不撞到星星的人!"满室童言童语中,时宴转头望来,南初在他眼里看见十年前那个在实验室熬夜的青年——白大褂口袋里藏着没送出的银杏叶书签。
散场时下起太阳雨。时宴撑开黑伞,女儿在两人中间蹦跳着踩水洼。南初的孕肚忽然被轻轻踢了下,她停步按住腹部,却摸到丈夫不知何时覆上来的掌心。
"像茉茉那时候。"时宴的声音混着雨丝,温热呼吸拂过她耳畔。南初想起生女儿那夜,这人徒手捏碎了基因检测仪的探头,金属碎片嵌进掌心,血滴在承诺书上晕成小太阳。
归途堵在跨江大桥。女儿在后座翻绘本,忽然举起画着太空飞船的那页:"妈妈,弟弟以后会开这个接我放学吗?"
"为什么是弟弟?"
"因为爸爸说量子计算机算出来的呀!"
南初猛地转头,时宴正低头回邮件,嘴角可疑地绷紧。车载广播恰在此时插播新闻:"时氏集团新能源飞行车获准量产......"
雨刮器摇碎夕阳,南初望着后视镜里咬耳朵的父女,忽然希望这车永远堵在归途。仪表盘闪动的红灯却提醒她,时宴的手机屏己弹出十七个未接来电。
深夜的产检室异常安静。南初独自躺在B超床上,耦合剂冰凉滑过皮肤。医生突然"咦"了声,探头在某处反复流连:"这里......好像有两个胎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