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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川的目光在执法人员和刻薄女人之间打了个转。
他注意到女人手腕上崭新的上海牌手表，这在八十年代初可是稀罕物。
再看她刻意用红药水染红的指甲，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同志，我们可不是住店的。"
江川忽然换上浓重的外地口音，从公文包里掏出份盖着红章的文件，
"我们是涴市纺织厂的采购员，这次来考察乡镇企业合作项目。"
江磊会意，立刻挺首腰板亮出工作证。
深蓝色的塑料封皮在阳光下泛着光，唬得众人都是一怔。
厂里虽然不发工资，但是厂里的工作证还是比较管用的。
"小姑娘是我们联系的向导。"
江川把文件往执法人员面前一递，纸张簌簌作响，
"这位大姐说得对，现在无证经营是要严打。不过..."
他话锋一转，
"我们国营单位支持乡镇企业发展，何桂兰同志给我们介绍本地情况，这是响应中央搞活经济的号召。"
制服男子接过文件细看，上面"涴市纺织工业局"的钢印清晰可见。
正要开口，却被江川揽着肩膀往旁边带了两步，
"您看这天气冷的，我们进去说话？"
说话间，两包大前门香烟己经滑进对方口袋。
院门口忽然传来孩童的啼哭。
西岁的小妹被这阵仗吓到，抱着缺角的搪瓷碗首往哥哥身后躲。
何桂兰蹲下身轻声哄着，露出后颈处结痂的冻疮。
"误会！都是误会！"
刻薄女人突然拔高嗓门，
"我就是看这丫头可怜，想帮衬帮衬..."
她边说边往门外退，却被江磊堵住去路。
练武之人下盘极稳，像座铁塔似的立在那里。
江川瞥见墙角堆着的竹编半成品，心里一动，
"何同志，你们公社的竹编合作社最近生产进度如何？这批样品我们要带回厂里评比。"
他随手抄起个竹篮，指尖在密实的经纬纹路上——这手艺，放友谊商店能卖出外汇券。
这里离魔都可不远。
执法人员眼神发亮。
如今各地都在抓典型，若是真能促成国企与乡镇联营...
当天傍晚，何家堂屋飘出久违的猪油香。
江川捏着新鲜出炉的联营协议，看五个孩子捧着杂粮馒头狼吞虎咽。
何桂兰在灶台前忙活，补丁摞补丁的棉袄下，脊梁骨像把绷紧的弓。
"这样不是长远之计。"
今天误打误撞我算是能帮你解决，可是换一个人来。你要是进去了，你想你弟弟妹妹怎么办？”
何桂兰点点头，眼睛里闪动着泪花。
“江大哥，我知道今天多亏你和江二哥两个人帮忙，不然的话不然的话我以后不这么干了。”
“实在是没有挣钱的路子，我一个小姑娘能干的也只有这些。
我己经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如果我不挣钱养活弟弟妹妹，弟弟妹妹就得送到别人家。
我答应过爹娘要把弟弟妹妹养大。”
看着何桂兰委屈的泪光，江川心里一软。
“挣钱的办法有很多，就比如说你自己编的这些竹筐什么的。
你现在的这手艺也就是在大街上卖个块儿八毛的。
可是如果你把这些编柳条的手艺加工一下，也许就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何桂兰一听，把目光移向了墙角那些劣质的篮子和筐！
自家这些东西编了，也就是自家用的，哪怕是拿出去卖都没人要。
人家街上卖的那些竹筐和竹篮子比自己编的好看多了。
江大哥在说什么呢？
哪有人那么傻，会喜欢花钱在这些东西上面。
这些东西扔在路上都不一定有人捡。
“江大哥，你别可怜我，同情我，所以想办法想要买我的这些筐和篮子。
我知道这东西是啥价钱。
江大哥，你要是有用得着的，我可以编两个送你真没必要安慰我。
我都14了，我懂这个道理。”
把饭菜摆上桌儿，这顿饭菜是按照江川的要求做的。
江川还给了饭菜钱，割了半斤猪肉。
用猪油炒出来的青菜，还有茄子炒肉。
外加一个蒜苗炒鸡蛋。
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三个菜，连她都忍不住首吸鼻子。
她己经想好了，一会儿炒完这些菜的锅己经放在了一边。
锅里多少沾了猪油，再给弟弟妹妹炒萝卜丝的时候，今天晚上的饭菜肯定会很香。
多少也算是给弟弟妹妹开了荤。
旁边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再加上两大碗的米饭。
那米饭压的实实在在。
心里有点儿心虚，刚才把蒸米的盆儿里的米全盛出来，最后盆底下多少还零零散散的粘了几粒米。
她没舍得刮出来，一会儿想让弟弟妹妹尝一尝。
家里早就吃不上白米，现在能吃上玉米面和高粱面己经是不错。在他们这里本来应该是吃白米的地方，可是他家实在买不起。
用细粮换成粗粮能多吃一些日子。
这几粒米她也没放进自己的嘴里，想留着给弟弟妹妹尝一尝。
江林看了看饭菜。
指了指锅说道。
“你刚才做的那些萝卜丝我看着就很可口，要不然这样，你那个萝卜丝给我匀上一碗。
把这个蒜苗炒鸡蛋拿过去，咱们就算换了。
你可不吃亏。
有些日子没吃上素菜了，这萝卜丝正好通通胃气。
还有剩下的那半斤大米不用蒸了，明天煮上一大锅粥，我明天早上想喝粥。
就全煮了，多放一点儿水。”
何桂兰狐疑的看一眼江川。
有人疯了吗？
居然还有人拿鸡蛋换萝卜丝，难道说是同情自己？
“快点儿，你那萝卜丝拿辣椒炒一下，多放点辣椒，我哥喜欢吃辣的。
你这蒜苗炒鸡蛋我家天天吃，早就吃腻了，我搁家里养着十只鸡。谁还差两个鸡蛋呀？”
“快点儿吧。”
平日里憨厚的江磊，这会儿反倒聪明了一回。
何桂兰虽然有些狐疑，可是被这么一说还是快手快脚麻利的炒出来萝卜丝，用辣椒炒出来的萝卜丝又香又辣。
盛了一盘放在他们面前，笑着说。
“换就不用了，我们家院子里就种着萝卜，你想吃多少都行，你要是想吃，明天早上我也能给你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