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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好队啊，一个一个来，别急，都能领到。”
某处街头，陈星尘正沿街发放着黄纸红字的护身符箓。
在她身边，蓝小天脑袋包裹得严严实实地，只露出两只眼睛，像端午节的大粽子。
距离那天强行突城已经过去五天时间了，但蓝小天的精神状态还没恢复过来，画中仙轴像是暂时封闭了一般，再也没能力开启。
小玉说这是严重的精神创伤，要用她们狐族的秘药涂上七七四十九天，所以，就有了他现在这副木乃伊的模样。
相比之下，蓝小天还不如相信多吃多喝多睡觉来得有用。
但在现在的这种乱局之下，睡觉已变成了一种奢侈。
自从那天晚上鬼物全面发动袭击后，每天晚上都会有鬼物侵扰人类，起初的那晚人们有所准备，组织了好几轮炮轰，一晚上打出去千余枚炮弹。
加上茅山学院的专门应对，那一夜鬼物们没讨到任何便宜，死伤惨重；第二天晚上鬼物们便机灵了，再也不大规模组织全面的进攻，反而是以小分队的形式组织出击。
规模变小后，城防炮就再也起不到作用，甚至发炮次数太频繁，还会被鬼物们捕捉到方位，从而进行破坏。
对普通人而言，小规模鬼队虽然不会再像此前那般出现大面积被屠戮现象，但也加重了他们的恐慌。
因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钻出一只鬼物小队，且伤完人后便迅速遁走，甚至想追着歼灭都不可能。
这给茅山学院的守御和清剿工作都带来极大麻烦。
无奈之下，人类再度收缩自己的居住圈，最靠近城外的那整圈都被彻底舍弃了，三环以外的人们都搬走了，现在的人们缩在围绕市中心的三环内居住。
市中心部署了二十门炼金重炮的火力核，沿线各地也有星火般的炼金炮部署，勉强能守御住这最后一片净土，防止鬼物的大规模袭扰。
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现在这局势，指望别人保护都是虚的，还不如自己手上攥着一张护身符箓来得实际。
护身符箓能够勉强驱逐稍低阶的鬼，高阶鬼也不会浪费时间去追逐蝼蚁般四散的人类，所以现在，算是性价比最高的符箓。
为此，茅山学院搜集了全城的制符材料，加班加点赶制，免费发放给各地的居民。
但饶是如此，因为材料的稀缺，供应缺口跟不上，护身符箓还是供不应求，黑市现在一张护身符箓已经水涨船高卖到近万块了。
可哪怕拿到护身符箓，也没人能保证就一定会安全，遇到丧心病狂的异鬼，照样摆脱不了被撕碎的命运。
此时，蓝小天手中的通天箓就显得尤为可贵了。
通天箓本就是先天灵宝，不需那繁复的材料，以精纯法力便可制符，几乎不需成本。
因此，蓝小天他们也只能日以继夜加班加点地赶制符箓。
纯阳法力对他来说倒是不成问题，关键长时间没办法好好休息，对他的精神恢复极为不利，没有画中仙轴，救人护人也成了一个大麻烦。
这个时候的他们缺的是一个法力精纯又不知疲倦的血牛一般的存在，这人选无疑林凡最为合适。
可林凡自从上次见过一面，将通天箓交给他之后，便消失不见了，说是要刺杀修罗，可这么久都不见消息。
排队的人眼看着都排出好几公里来了，这让蓝小天也颇为头疼，照这个速度下去，只怕他们的早饭又没着落了。
这时他转头看到身后正盘腿打坐的小舅子。
“丰啊……”
他那裹得严严实实的眼睛里忽然闪起贼光。
“别练打坐了，还记得为师教你的太清步法吗？”
他将楚丰唤了起来，楚丰颇为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练了这么久了，是到了实际操练的时候了，现在，用你的太清步法，加上我教你的切符之术，将这些符，分发给这些百姓吧。”
说着，他将桌子上一大堆符丢给楚丰，自己则是马上拉着陈星尘闪了个没影
某家面馆，生意凄凉的老板正倚在柜台后发呆，这时，一男一女一对青年进店。
“老板，要十碗面，先煮六碗，剩下四碗待会儿再煮。”
好不容易忙里偷闲的蓝小天此时只想好好地大吃一顿。
他和陈星尘的食量，一人三碗，全然不在话下。
往常，老板面对这样的顾客，自当喜笑颜开，可如今，却是犯了难。
“小兄弟，点不了那么多，现在物资紧缺，粮食管制，每人最多能点两碗面。”
老板面色尴尬地说。
听得蓝小天一阵难受，“那就先一人来两碗嘛。”
他又不好得多说什么，鬼祸已经持续这么多天了，这座城市的物资已经捉襟见肘，趁着这次区域收缩的机会，一轮新的物资管控跟着铺开。
现在的日子过得是越来越紧巴巴了，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东西，何况他还没啥钱。
“行，一共一百二。”
老板开完了单，看着他们。
“四碗面一百二？”
蓝小天惊得失语，这物价也越来越恐怖了。
老板无奈地摆了摆手，表达自己也是无辜的。
他只能硬着头皮掏出手机付款。
“对了，小兄弟，以后也不支持电子货币了，你们最好赶紧去换点纸币。”
老板一连串的消息攻击着蓝小天脆弱的内心。
好不容易吃上面了，这面的分量和口感，都可谓大打折扣。
可蓝小天他们也不敢浪费，且不说这点面根本填不饱肚子，浪费粮食，现在可是重罪。
连连喝干两碗面，勉强混了个水饱，蓝小天和陈星尘开始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等着楚怡他们到来。
好半晌后，楚怡小玉白小云路桃桃这支小队也赶往这里，之前被蓝小天留着派发符箓的楚丰也姗姗来迟。
他们现在人多势众，却也个个人疲马乏，养活这一大家子不容易，蓝小天不得不规划一下未来的生计问题了。
“大家快吃，趁这个时间咱们分配一下任务，下午发放符箓这事就由我和路桃桃去，以免耽误的时间太久，晚上一下子赶不回来；
楚怡下午的时候带着他们去屯点物资，物资多多益善，但下午五点之前一定要赶回去；
假设晚上我们没办法赶回来，大家也不要恐慌，缩在屋子里，楚怡和小玉会保护你们。”
现在的这种局势，人类能够自由活动的时间被极度压缩，而他们每天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颇有力不从心之感。
吃完面后，众人短暂地休憩了半个小时，又开始踏上各自的任务。
蓝小天现在这个样子，自如的走路都成了问题，还要像血牛一般，不断地制造符箓发放。
但有路桃桃的信息辅助，发放符箓还算勉强高效，这些天他们规划着路线和发放节奏，尽量用最短的时间确保把每一张符都交到最需要的大众手中。
起初的他还在居委会找人拜托帮忙发放符箓，但自从他发现自己亲手做的符出现在了黑市中，并且售价高达一万一一张，他就失去了对人性的信任，哪怕效率低一点，也要确保亲手交到大家的手里。
下午，在路桃桃的安排下，他们分成两边，在南区的几处小区发放符箓，这地方此前尚未来过，算是最大的缺口。
同样，又消耗了好几个小时，一直到下午四点半，领符箓的人才渐渐散尽。
两人收拾东西汇合，开着车准备离开，蓝小天的仙轴翅膀受损后，也不能常常飞了，现在，原始的汽车又成了他们的仰仗，他们不敢耽误回程的时间。
时已较晚，照这个速度，他们甚至无法在天黑之前回到家。
为了节省时间，路桃桃规划了一条条奇怪的小路，开始绕起路来。
穿越到某处巷子时，蓝小天却觉得眼前的区域颇为眼熟。
他坐直身体，又瞪着看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里。
这里，他曾经再熟不过，曾经那些日子里，这里就像是他的家一样。
在这幽幽巷子中，有一栋古楼，在那里，住着个奇奇怪怪的老头，而从前，他把那老头当爷爷一样看待。
正是那鬼气森森的楚老头。
“前面那个路口左转吧。”
他有些恍然，还是冲路桃桃说道。
“怎么，你认识路？”
路桃桃有些意外。
“何止认识，这里，以前是我的家。”
他黯然说道，声音哽咽，“去看看吧，用不了多久的。”
路桃桃也没多问什么，一个急拐，一路甩到楚老头的那栋老屋前。
那两扇古旧的木门上挂着一道冰冷的铁锁，锁上蒙起的灰尘，大概说明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蓝小天站到那大锁面前，忍不住笑了一声，楚老头这锁朽得他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撬开了，可到现在都还没换。
他按照往常的方式，几乎毫不费力就把锁拽开了，而后，他推开这道黑漆漆的门。
院子里冷风扑面卷来，这地方的阴冷程度，哪怕现在是天光大亮的四五点，但那院子中，却依然是黑漆漆的一片。
可他无比熟悉这地方，就算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路。
他迈过门槛，记忆中的一切卷来，可此时，一切全已物是人非。
他的情绪也跟着变得黯然，步伐渐渐沉重，路桃桃沉默地跟着他，同时也警惕着四周。
这地方的阴气重得反常，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压抑。
但蓝小天却已对这种感觉见怪不怪，对于楚老头来说，这地方已经是最正常不过了。
他一路穿堂走进正屋，正屋同样也紧锁，他再次以同样的手法撬开古锁，但此刻，却似乎没有勇气推开那道沉重的大门。
犹豫了许久，大门还是被推开了，阴气汇聚的屋子暗得几乎不可视物，蓝小天打开了门边的灯，直到亮幽幽的灯光铺满屋子，他才又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这里面的一切装潢还是那么熟悉，古朴的桌椅，他经常躺在看院中星星的摇椅，还有那老家伙摆满各路珍宝的红木柜。
蓝小天走到那红木柜面前，看着楚老头那些天南海北搜集来的珍品，一时有些恍然。
沉默半天后，他那悲伤的嘴角却是越来越压不住，最后演变成汹涌的大笑。
“哈哈哈哈，我就说这老家伙肯定没把这些古董带走！发财了，发财了！”
他的一阵狂笑让路桃桃都有些害怕，还以为他是中了什么蛊了。
“愣着干嘛，快搬啊，这里的东西，随便一件都价值连城！”
蓝小天眼中闪着贼光，看起来也不像神智受损的样子。
接着，他再也忍不住，扯开柜子，像是将柜首那两块昂贵的西洋金表装到自己兜里，还有那青田玉做的貔貅，元代的青花瓷器，宋代的名人字画，都开心地抱在怀中。
一番狂喜下，他发现自己似乎又能打开仙轴空间了，于是便一件不留，全都给搬到仙轴世界中。
除了那些古董首饰，珍宝摆件，老家伙柜子里还装着无数的名贵药材，这下，可全然便宜蓝小天了。
蓝小天发疯似地狂笑着将屋子搬空，最后他把那些家具也都给搬走，可当他搬到那架熟悉的躺椅时，身子却是怔住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淌落，全都砸在那竹椅上。
以楚老头那爱财如命的性格，别说给他家搬空，平常随便碰上一件，他就会甩着小竹棍给自己打得翩翩起舞，可如今，家都被搬空了，也不见这老家伙出来。
他忽然意识到，老家伙已经不再是他最熟悉的家人了，甚至变成了随时想要他命的死敌，从前那一切关切和照顾不过是处心积虑地预谋，与其说老家伙对自己好，还不如说是对自己体内的鬼王血脉好。
现在老家伙不出现还好，一旦出现了，迎接他的，就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生死恶战。
他现在体内已没有鬼王血脉了，对老家伙毫无利用价值，老家伙随手就可以抹灭他。
从前终究是回不去了。
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他沉默着从地上站起来，最终还是留下了那架躺椅，那架躺椅承载着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就让它留在老屋中，随时间腐烂吧。
这间屋子已几乎空了，他转进另一间屋子，老家伙的卧房旁边，他曾经住过一段时间的屋子。
那时候体内的煞血并不稳定，老家伙三天两头就要给自己稳定一次血，那段时间他常常住在这里。
虽然每一次老家伙帮助自己都会敲诈走一大笔钱，但，没有老家伙的帮忙，他或许也根本活不到今天。
屋子推开。
很难得的，在这阴暗潮湿纷乱糟糕的老屋里，这间屋子算得上干净，屋子里装着老家伙敲诈自己买的高价空调，通风循环不成问题，更难得的是这间屋子似乎被专门收拾打扫过，跟外面比起来，简直整洁得不像样。
这老家伙或许还有点良心，蓝小天略略感到一分欣慰，他信步往前，走到那床边，也不管床上是否蒙尘，自顾躺了上去。
还是那熟悉的感觉，咯人的硬床板，有些湿硬的破被褥。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来了，感觉床板似乎更硬了一些。
他伸手敲了敲床板，却似乎发现一丝不对劲。
连忙跳了起来，掀开被褥，却见那床板，分明凸起了一层。
他敲了敲凸起的床板，发现了一道暗门。
暗门打开后，里面是一个颇现代的保险箱。
蓝小天奇怪地将保险箱抱了出来，发现上面的一张纸条。
“密码是你生日，小子。”
很显然，这东西，是专门留给自己的。
蓝小天精神大振，从前的他从未发现这个箱子，说明，这就是二人决裂后，他留下的。
他试探地打开箱子。
差点被明晃晃的金光闪瞎了眼。
里面全是金条，看那密密麻麻的数量，已估算不出来它的价值。
金条上面，却是给他留了一封信。
蓝小天奇怪地打开信，这家伙似乎知道自己会来。
“小子，看到这封信，说明你这家伙可能还有点良心，还愿意回来看看我。”
像是那老家伙的口吻。
“你小子以前天天骂我扣门，说我勒索你，不用多想，现在你心里肯定也这么想。但小子，现在我就告诉你，老家伙我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你攒彩礼。这些年一共从你那敲诈了十七万八，老夫现在还你一百倍，这里的黄金只多不少，给你小子娶八十个老婆都够了。”
这老家伙，还是那么不正经。
但，这么多的真金白银摆在他的面前，确实给他不小的震撼。
“我知道你小子现在肯定在骂我虚伪，我利用了你，用你的身体温养鬼王血脉，使得你从小被视作异端，吃尽了无尽苦楚。我也知道，要完成复活鬼王的伟业，就很有可能会献祭你，到最后，这些钱你可能还是用不上，到最后，你甚至还有可能是我亲手杀掉的。”
这封信写到这里是笔迹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那老头也感到于心不忍了，蓝小天仔细盯着纸看了看，上面似乎还有被泪水晕透的痕迹。
那老家伙，也会哭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