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两人沉默地前行，深入这片扭曲现实的核心地带。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混合着某种能量过载后的焦糊味。
脚下的地面不再是坚实的触感，时而如同踩在粘稠的沼泽，时而又像是踏在碎裂的玻璃上，每一步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林烬能清晰地感觉到，肩膀处苏九黎留下的那股冰凉能量仍在缓慢作用，压制着伤口处空间湮灭的余波，也让脸上那蠢蠢欲动的塔纹暂时安分下来。
但这只是暂时的，他能感受到皮肤之下，那诡异纹路深处潜藏的疯狂，如同被暂时堵住的火山，随时可能再次喷发。
他侧过头，借着周围偶尔闪烁的、如同电路故障般的光芒，打量着走在侧前方的苏九黎。她的步伐很稳，周身环绕的淡蓝色数据流像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周围的混乱隔绝在外。
她似乎对这里的环境并不陌生，或者说，她的能力让她能够比自己更有效地应对这里的危险。
这个女人……
林烬的思绪再次被拉回最初的疑问。她到底是谁？她的能力是数据化？
在这个以灵魂、异能、扭曲法则构成的镜像世界里，这种力量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偏偏表现出惊人的适应性，甚至能压制他身上连S级禁忌异能都难以控制的塔纹。
“你……”林烬刚想开口，苏九黎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那双清澈的眸子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明亮，视线落在了林烬的脸上，准确地说是他脸颊上己经停止蔓延、但依旧狰狞的塔纹上。
“越来越严重了。”苏九黎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担忧，又像是某种更深沉的无力感？“这种地方，混乱的法则和能量波动，对你身上的‘污染’有很强的催化作用。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污染？她是指塔纹吗？林烬皱了皱眉，对这个称呼感到一丝不适，但更在意的是她话语中的笃定。她似乎很了解塔纹的性质。
苏九黎看着林烬脸上那蔓延的诡异纹路，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她仿佛透过这扭曲的纹路，看到了什么让她不愿意回忆的东西。
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再次伸出手，这一次，目标是林烬手臂上同样浮现出塔纹的部分。她的指尖，萦绕着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精密的蓝色数据流，如同最灵巧的探针，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烙印在皮肤之下的黑暗。
“别动，我试试能不能解析它的结构，或许……”
她的话音未落，指尖的数据流刚刚触碰到塔纹边缘——
“嗡！”
一股冰冷、暴虐、充满了毁灭气息的能量猛地从塔纹深处反弹出来！那感觉就像是沉睡的凶兽被惊醒，带着原始的恶意，瞬间将苏九黎指尖那精密的蓝色数据流冲散、湮灭！
苏九黎闷哼一声，触电般缩回了手，指尖萦绕的蓝色光芒一阵紊乱，甚至带上了一丝被“污染”的灰黑色。
但就在这电光火石的接触瞬间！
林烬的身体猛地一僵！
左眼，那只属于林淼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剧烈刺痛起来！“幽冥之瞳”被动触发！
视野仿佛被撕裂，在那一刹那，他清晰地看到，苏九黎指尖那被塔纹能量冲散的蓝色数据流碎片中，竟然闪烁着一缕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金色的灵魂微光！
那是……那是属于林淼的灵魂气息！虽然微弱，虽然掺杂在庞大的数据流中，但他绝不会认错！那是他苦苦追寻，日思夜想的气息！
怎么会？！她的数据流里，为什么会有属于淼淼的灵魂微光？！
还没等他从这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另一股更加汹涌的冲击紧随而至！
“亡者回响”！
不是主动催动，而是在刚才那奇异的能量碰撞和灵魂气息的刺激下，被动触发！
这一次，回溯的不是环境，不是死亡瞬间，而是……苏九黎！
在她指尖触碰塔纹，灵魂气息与塔纹能量碰撞的那一刻，她内心深处某个被严密保护的记忆壁垒，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缝！
破碎的画面、混乱的声音、还有强烈的情感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林烬的脑海！
刺耳的刹车声！玻璃碎裂的声音！
模糊的视野，天旋地转，浓重的血腥味……
一个撕心裂肺的呼喊，带着无尽的绝望和痛苦——“哥哥——！！！”
还有一股冰冷、死寂的情绪，伴随着一个念头：“如果……如果死的是我就好了……”
车祸！哥哥！
这两个词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林烬的意识深处！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眼前脸色苍白、眼神慌乱的苏九黎。
那张脸，明明是陌生的，但此刻，在那破碎的记忆片段和那缕金色灵魂微光的映照下，却和记忆深处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笑靥如花叫着“哥哥”的身影，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但所有的感官，所有的能力反馈，都在指向一个让他头皮发麻、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结论！
林烬几乎是凭借本能，一把抓住了苏九黎想要缩回去的手腕！他的力量很大，手指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激动而微微颤抖。
“你……”他的声音干涩、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你是林淼？！”
苏九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被这句话彻底击溃了心理防线。她的眼神中闪过极致的慌乱，甚至有一丝恐惧，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林烬的手。
但林烬抓得很紧，那双经历过无数生死、早己变得冷酷而坚韧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痛苦、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疯狂的期待！
“回答我！”林烬低吼道，左眼的刺痛感和脑海中残留的记忆碎片让他几乎失控。
苏九黎的挣扎渐渐停了下来。她抬起头，迎上林烬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目光，眼中的慌乱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悲哀和苦涩。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飘忽感，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我算是吧。”
算是？！
这个回答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林烬心中刚刚燃起的疯狂火焰，却又带来了更多的迷茫和困惑。
苏九黎看着林烬眼中那瞬间黯淡下去的光芒，以及随之而来的更深的探究和警惕，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我知道这很难理解，”她轻轻挣脱了林烬的手，后退了半步，与他保持了一个微妙的距离，“准确地说，我……不完全是你认识的那个林淼。”
林烬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她，等待着她的解释。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理解眼前这超乎想象的状况。
“我是苏九黎，但也……承载了‘林淼’的一部分。”苏九黎的目光投向远方那片更加深邃的黑暗，语气带着一种回忆的渺远。
“在一个……嗯，你可以理解为平行时空的地方。那里也有一个林烬，也有一个林淼。”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击在林烬的心上。
“在那边的世界，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但那场车祸，还是发生了。”苏九黎的眼神黯淡下来，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悲伤，“只是……结果不同。”
“在那场车祸里，‘哥哥’……‘林烬’……为了保护我，当场……”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语中蕴含的沉痛，让林烬的心脏猛地一缩。
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死了？而活下来的是……林淼？
“我活了下来。”苏九黎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空洞，“带着无尽的悔恨和痛苦活了下来。我尝试过很多方法，想要……想要挽回，但都失败了。”
“后来……发生了一些我无法理解的事情。一场剧烈的时空乱流，或者说，是某种更高维度的力量干预……我被卷入了混乱的时空缝隙，失去了原本的身体，意识和灵魂在乱流中被撕扯、重组……”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林烬身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当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就来到了这个世界……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的‘夹缝’之中。我的存在形态发生了改变，变得……像现在这样，半数据化，或者说，是信息化的存在。”
“我的能力，‘数据化解析’，也是在那个过程中诞生的。我可以解析、编译、甚至一定程度上修改我能理解的信息和能量结构。”她抬起手，掌心再次浮现出柔和的蓝色数据流，“这就是为什么我能暂时压制你的塔纹，因为我能解析出它一部分的能量结构和运行方式，并进行干扰。”
“至于……你感觉到的‘林淼’的气息……”苏九黎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带着一丝迷茫和确认，“在时空乱流中，我的灵魂和意识似乎……融合了一部分东西。一股非常纯粹、但极其微弱的灵魂本源……后来我才慢慢意识到，那可能就是这个世界的‘林淼’……也就是你的妹妹，在她灵魂破碎后，散逸在时空维度中的……一些核心数据碎片。”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试图解释清楚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所以，我不是她，至少不完全是。我有着属于苏九黎的记忆和人格，但我存在的根基，却又和我那个死去的哥哥，以及你这个世界的妹妹，产生了无法割裂的联系。我的灵魂深处，有她的印记，有她的……一部分执念。”
信息量太大，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林烬的大脑。
平行时空？另一个自己死了？眼前的女人是那个活下来的“林淼”，但又不完全是，她的存在变成了半数据化，还融合了自己妹妹林淼的部分灵魂碎片？
这……这简首比最荒诞的噩梦还要离奇！
林烬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他看着眼前的苏九黎，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存在。她解释了她的来历，解释了她的能力，解释了那股熟悉的灵魂气息的来源。
一个巨大的谜团被揭开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疑问和更加复杂的局面。
如果她是平行时空的林淼，那她来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因为灵魂碎片的牵引？
她提到的“那个”必须要尽快找到的东西，又是什么？和这一切有关吗？
她融合的，是林淼灵魂的“核心数据碎片”……这对他复活妹妹的计划，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无数的念头在林烬脑海中翻腾，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消化这庞大的信息。他看着苏九黎那张带着悲伤和疲惫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自称苏九黎，却又承载了林淼一部分灵魂数据的女人，她的出现，究竟是命运的指引，还是……另一个更加残酷的玩笑？
前方的路，似乎因为这个惊人的真相，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也更加……凶险莫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