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自己也并非沦为一介白身,周大焦也是靠着杨凡的功劳升了品级。
虽说做卫所官比营兵官拉胯了许多,走外头也没人看得起。但好在叙州卫不算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至少苦不了自己。
等有朝一日,周大焦自己的恩主侯良柱复起,抓着机会,这个重庆守备营,他们说回也就回了。
如此安慰自己,周大焦心头勉强好受了些。
周大焦侧身望向校场聚集的那伙千总一部残兵,虽然穿着盔甲破破烂烂,但与其他两个千总部相比,明显更有沙场厮杀的煞气。
周大焦回过身来:“杨大人才是韩信转世,不管什么样的兵只要到了杨大人手上,便个个都能练得以一当十,在下佩服。以杨大人百人敌万人、夜袭、复城的能耐,也该是本官向杨大人请教,特别是当日夜袭罗平州,听说那叛贼的船上装满了金银财宝,杨大人……倒是烧得舒坦。”
周大焦刻意提到夜袭罗平州被烧毁的船,话音落下后他目光陡然射去,想抓杨凡神情漏洞,但却见对方面色如常,未能看出什么端倪。
杨凡拱手道:“在下也只是走了大运,谈不上请教。”
见对方不接招,周大焦停顿一下又道:“本官从戎数十载,虽少经战场厮杀,然耳目渲染多年。杨大人这般带着几十个人进攻上千叛军,还能有闲情尽数烧了对方的粮船,在下实在佩服,就是不知除了被烧的粮船,杨大人有没有抢到一两艘?”
杨凡一摆手笑道,“周大人说的是,的确抢了两艘贼人的船,但那船上全是粉面,弟兄们后续守着罗平州,能一首吃大饼,也全赖那船上的粉面……”
说到此处,杨凡一拍脑门,顿悟道:“说到此处,在下忽然想起还剩下两袋粉面未能吃完。在下想的是,若没有周大人栽培,在下也绝无今日。不如周大人将这两袋粉面带上,路上也好人吃马嚼?”
短暂停顿后,周大焦哈哈大笑,用力拍拍杨凡肩膀:“粉面便罢了,杨大人自个留着吃吧!不过罗平州叛军成百上千,杨大人区区数人就敢攻城,胆色异于常人,难怪王布政使和朱总督要亲自任命,执意将重庆交给杨兄弟啊!”
“王大人也与末将说,周大人亦是一员将才,更有在下不擅长之屯田养兵之才,否则麾下也不会出我等这等不畏死之徒。而叙州卫左近也是江防要地,咽喉所在,周大人便是此地屯田养兵的不二人选。”
周大焦面色如常,好似没听懂对方的意思。他缓步走下点将台,家丁立刻拉了马过来,将他搀扶着一步跨上马。
周大焦上马,低头朝杨凡道:“原来王大人还有如此用意,可谓用心良苦。重庆有杨大人在,本官也放心了。谢过杨大人释意。叙州卫既是如此要紧,与之相比,其他便是细枝末节的小事了,本官更需立刻过江上船。”
杨凡见对方急匆匆要走,也不再阻拦,原地拱手道:“祝周大人此去鹏程万里。”
“咱们绿水长流,江湖必有再见之时!”
周大焦最后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眼这个昔日下属,又再次环视了一圈守备营这个熟悉的地方。
随后一勒马头往朝天门码头去了,身后一众家丁跟着渐行渐远。
石望靠过来低声道:“大哥,周大焦阴阳怪气的,会不会到处去说咱们在罗平州抢了银子?”
“他没证据,再说了,现在咱们是有后台的人,不是谁都能骂两句、踢一脚的杂鱼了!”
杨凡看看校场上的老兵,云南战后,自己千总一部能战之人,未受伤之人只剩这十几,眼下聚在此处根本算不上成建制军队。
但在大刀阔斧练兵之前,还需要先把架子立起来。
杨凡转向旁边的寇汉霄和张攀道:“马上盘查交接文书!一笔一笔的查,东西一件一件的点。妈的,周大焦走得如此急,一定有鬼!”
几人应了一声,几个书手拿起周大焦摆出来的文书一页页核对。石望又带着书手和花名册带着几人去了千总二部、三部点人。
杨凡则搬进了原本属于周大焦的营房,过了两天,几人才陆续将信息整理好。
先是张攀,他说道:“营房看过了,没变化,三个千总部拢共虽然有兵额三千二百,但只有十几来间正常营房,其他多为士卒自己搭建的窝棚。”
两江守备营几年前被奢崇明歼灭,营房焚毁得多。虽然后来又有重建,但大部分被各官侵占,有些沿江的改成铺面租给客商做中转仓库。
“兵额三千二百,正常营房二十间怎的够?明日去找谢如烟支取银子,到码头市场拉造屋子的工匠,先造足一千人的。至于沿江的商铺统统清退,如果有租赁文书的要好言相劝,必要时候给些小钱让他们走也行。营地周围不要有商民。”
张攀道了声是,随后又说:“校场有两处,大的不见草皮,全是黄土,堆满了货物。咱们之前经常用的那处小校场,这几个月也堆了山高的木材货物。”
“与沿江店铺一样,清退。”
“是。”
“小校场和沿江商铺都清退之后,划分给咱们守备营的地盘一共能有多少亩?”
“咱们涂山脚下营地占地一百二十亩,另有涂山朝长江这一片的丘陵滩涂也是我们的管辖区域,文书上写的是有二百西十六亩。”
两江守备营的涂山军营的地盘还是很大的,只是要么是荒地要么就是之前守备官的敛财工具,离江近的滩涂更全是商铺库房,校场也经常被用来当露天仓库。
杨凡有意全部推倒重来,把这里回归成守备营的军事领域,但这里头的门门道道盘根错节,不少商人都有官家背景,要不然也不敢租周大焦这等恶劣军头的地盘。
一个处理不好,怕是就得罪重庆城大大小小的官员。杨凡虽有王维章撑腰,但两人也是刚绑定,为了这点小事烦了对方的耳,多有不值。
最好是软硬兼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