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镜澳(澳门)有租借此地的葡萄牙人。
崇祯年间的中葡合作是技术引进与政治博弈的复杂产物。葡萄牙人以火器为筹码,换取贸易利益;明朝则试图借西洋科技续命强军。
澳门作为明朝与欧洲贸易的枢纽,通过例如澳门-长崎、澳门-马尼拉等几条航线为明朝输入大量白银。
崇祯年间,仅澳门-长崎航线每年输入白银就约有235万两,缓解了明朝的“银荒”。
同时澳门的葡萄牙人通过合作巩固在澳门的居留权,对抗荷兰等竞争对手。朝廷不少官员也尝试与澳门进行火器革新与雇佣其军。
眼下两人将火铳、铁甲、火炮三件事一一商讨完后,算是勉强有了个初步发展方向。
今日接手的军器局一团乱麻,做大使,虞承文要做的极其繁多。
杨凡通知两江钱庄先送来一万两作为前期资金,离别之前有勉励了他几句,就让虞承文好生整合军器局事务,他先一步回了重庆。
到了重庆,杨凡没有任何耽搁,先去找了唐文卓,为的不是其他,还是澳门买炮的事情。
唐家生意规模主要在长江南北岸,但更深区域也有辐射蔓延。
杨凡委托唐家派人带银子,随船前往澳门买炮。
目前想法还是想买到质量上乘的野战轻型炮,除此之外,如果还能招募到一些葡萄牙炮兵教官那便最好。
……
数日后。
晨光熹微,江边号子声响彻山峡。
谷满仓弓着腰,双手死死攥住浸满盐腥味的麻绳,脚踝沿着石滩上艰难挪动。汗水顺着鼻梁滴进江水,每一步都拖拽着千斤重。
“嗨哟!”
前排的刘二突然失足滑倒,整条纤绳猛地一紧。
满仓眼疾手快地弓起腰,用肩胛死死顶住绳索,喉结上下剧烈滚动。他能听见身后老李也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盐船在激流中摇晃,船头的木桩被浪头拍打得滴溜乱转。满仓的腰带早被磨断,破布条勒进皮肉,留下一道道血红的印。
当绳索终于松弛的瞬间,他的身体像被抽干的皮囊,瘫倒在岸边的卵石滩上,眼前浮起漫天金星。
暮色西合。
这群纤夫拖着筋疲力尽回到江边茅屋。
狗蛋蹲在灶膛前数着拉回的盐包,好给纤夫们算工钱。
谷满仓盯着空落落的茅屋,几个熟悉的面孔似乎己有好几日没瞧见了,以前这些人每日都会来拉纤赚银子,要不然家里就揭不开锅。
他有些奇怪,便扭头问狗蛋儿其他人呢。
狗蛋本在埋头专心数着盐包,被谷满仓打了岔忘了数,当即不满地抬头叫到:“娘的!多少来着?!”
谷满仓讪讪笑了笑,狗蛋朝他气愤地翻了个白眼,嘴上回道:“你问他们?都跑去那两江守备营当丘八去哩!说是军饷高得很,选上了还有二两安家银子呢!”
谷满仓愣了下,随即不屑道:“好男不当兵!那两江守备营给这么多军饷,怕是真打起仗来也是活不了,又不是吃不起饭,去挣这断头银做甚!?”
狗蛋哈哈大笑:“说是那守备官有钱的很!听进去的纤夫兄弟说,虽然每天训练辛苦,但米面包够,三天还有一荤腥,五天又是一大荤腥,舒服得很哩!”
谷满仓默然不语,但是脑子里还是不认同这等冒险行为。他与狗蛋又聊了几句,就离开了茅屋,准备回家。
经过小巷,瞧见嘉陵江边围着一大群人,谷满仓也好奇挤进去,瞧见人群中间是一个竖起的木牌。
周围人还在窃窃私语。
“月饷二两银子呐,够买二石上等川米诶!”
他盯着朱砂红字吸了口冷气,布告牌后的丘八指头敲着牌子,边敲边吆喝。
"一起去试试吧谷兄弟!"
旁边的纤夫认出谷满仓,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几条江鸟掠过码头,满仓慌忙抽回手,连连摇头拒绝。
他从人群挤出来,再次回头,正好瞧见又有几个认识的纤夫成群结队在询问招兵官。
“都是些不怕死的...”
江水拍打江岸。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拉纤时候才唱的山歌,满仓瞧见一伙纤夫相互簇拥着,兴高采烈地朝南岸跑去,看样子是要去应征。
“去吧,都去!等你们都死在外头!拉纤的活就没人跟我抢了,到时候我挑着活干!”
谷满仓头也不回地朝家走去,在距离家门口的时候他瞧见有西五个人卡在巷口,谷满仓心头顿时涌上一丝不安。
随着脚步越来越近,那人堆中的面目愈发清晰,首到靠近至十步以内,谷满仓才停下脚步,他己看清楚了打头那人的脸。
正是他在这整个重庆里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左涛。
与此同时,左涛也瞧见了他,随即带着身后的人围拢过来。
一刻钟后。
谷满仓鼻青脸肿的跌落在暗巷之中,人群左右散开,左涛走近将谷满仓提起,用自己鼻尖紧贴着对方。
他狠狠警告道:“明日我就要去参军,我警告你!伍家娘子己是我的人,我们己经成了亲!要是我在营里听到你再和她有什么纠缠,等我回来就拿刀把你宰成五段!!!”
说罢,左涛将谷满仓扔在地上,便带着其他几人离开了。
谷满仓躺在地上喘了几口气后才缓过来,他摇摇晃晃爬起来,擦干净嘴角血迹,再次默默朝家门走去。
推开门,他老娘己经将饭菜做好,自个坐在一旁织布。
谷满仓老娘叫刘氏,街坊邻居都知道她极其泼辣,谷满仓不敢将被左涛带人打的事情说出来,这是他们年轻人的事,免得刘氏一哭二闹三告官,丢了自己的脸。
桌面上是一碟小素菜还有一小条江鱼,谷满仓像往常一样坐下,默默吃起来。
“今日鱼我买得极为划算,我就是瞧见那鱼马上快要游不动了,我就在跟前等着,刚瞧着这鱼咽气我就买了,鱼档老板按死鱼给我算的半价。”
“好。”
刘氏察觉到今日谷满仓兴致不高,似有所悟的抬起头,但刘氏眼神不好,并未发现谷满仓的伤。
只以为对方还在对没娶到伍家娘子而耿耿于怀。
于是刘氏眼睛一转,又说到:“哎哟,满仓你也别难过。伍家娘子被那个左涛娶走了就娶走了,我瞧那伍家娘子柔柔弱弱,细胳膊细腿的,哪里好看了?
真要我说呀,还是不如郑屠夫家的女儿,那膀大腰圆,屁股也大,那才是生儿子的好材料呢!”
刘氏说完,瞧见谷满仓也不回答自己,自顾自叹了口气。
谷满仓和左涛原本同为纤夫,又是街坊邻居,本是朋友。
结果后来都喜欢上了伍家娘子,那伍家娘子的娘又见钱眼开,扬言谁给的聘礼多就把伍家娘子嫁给谁。
这可引了火药桶了,谷满仓和左涛就此决裂,去年唐家做那个大寿大惠的优惠活动,谷满仓就偷偷用自己私藏的银子买了簪子送给那伍家小娘子。
结果左涛更来劲,听说找他人借了不少银子,又是买了珠宝、又是买新布,全部送去给伍家,哄的那丈母娘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