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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眼中的羡慕一闪而过，他尴尬道：“有天那城中大户吴家的管家招下人，谢三儿因为有把子力气，那有钱人就给了他一个糊口的位置，被拉去干活了。他妹妹谢小妹口齿伶俐也被挑走，因为面容较好，说被账房先生看中，先养个两年再当小妾收了。”
“那你当时为何没去？有口饭吃，总比当乞丐强。”
石望低着头，似乎回忆起当日离别，心里还是不好受。
“他们嫌我太瘦小，干不了活，学东西也不快，就不要我。”
杨凡恍然大悟，想了想便点头问道：“如此便好，咱们正值用人之际。你可记得他们进的哪家府邸中，我看能否给点银子赎买出来。”
“当然记得，但只记得谢三儿去的那家人姓吴，是重庆有名的富商，好似是在这城里开的分号。至于谢小妹也是被那吴家账房收了的。”
“你知道怎么找他们吗？”
“谢小妹不知道最后去了哪，只知道谢三儿就留在城里那春来楼当杂工。”
杨凡闻言点头，“那明日一早咱们就先去把谢三儿救出来，让你们几个伙伴团聚。”
“好！大哥。”
石望兴奋得首搓手。
入夜，两人就在这宅子里的旧柜中翻出两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草草睡了。
深夜石望辗转难眠，不时起身摸摸床头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服，满怀憧憬幻想着明日与昔日伙伴见面的场景。
杨凡也难以入睡，如今虽然他手头有了些银子，但人生地不熟，还必须依托许师爷才能成事。可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始终包裹着他，心头总有不安。
次日，天刚蒙蒙亮，杨凡和石望打开宅子的门闸出了门。
今日事情颇多，杨凡下午还得和那郑甲长去签字画押落实户籍的问题。上午则是去找石望说的那谢家兄妹。
一路来到春来楼，此楼是本地上档次的最高规格酒楼，但此时还是上午，酒楼刚开门，只有些吃早点的客人三三两两。
门口迎客小二瞧见来了一个公子哥，急忙主动迎过来，一边满脸堆笑一边伸手朝里恭指：“公子这边请，第一次来吗？”
“是。”
“公子今日要吃些什么，咱们这有刚出炉的肉包子、白面馒头，还有豆花、米糕、热粥、面条。”
小二一连报了许多，杨凡却挥手示意他停一下靠过来，小二连忙靠近一步做出倾听状。
“敢问这位兄弟，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叫做谢三儿的下人？”
“谢三儿？公子何故问起了他？”小二有些奇怪。
他的回答让杨凡和石望心头一喜，看来是知道的，杨凡知道这小二也是个苦命人，做不得主，便从手里摸了几钱碎银子给他，道：“还望小哥帮我引荐下这里的管事，我与他谈谈，这是跑腿费。”
感受到手中银子的温度，小二顿时喜上眉梢，三钱银子得有十天工钱，没想到今天一开张，就能收获这等油水，当即笑得合不拢嘴。
他连忙点头哈腰道：“公子这边先坐，我这就给你去唤掌柜的来。”
说罢小二马上一溜烟走了，杨凡扭头对石望嘱咐到：“等会全部由我来说，你切勿不要露出与那谢三儿的关系，免得他坐地起价。”
石望点头称是。
等了不多时，一个穿着柔软丝绸的富态中年人便出现在眼帘中，他看起来颇为和善，朝着杨凡一拱手便笑道：“这位公子不知有何事？找那谢三儿做甚？”
一边说着话，中年人一边上下打量着杨凡，饶是他阅人无数，也觉得面前这年轻人颇为奇怪。
这年轻人衣服穿得像是商贾爱穿的绸缎，面相气质穿着看起来却又像是个书生，一看就从没干过粗活。眼神自信淡定，看得出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物。
这按掌柜多年看人眼光来说，此人应当是个有钱人家的傻儿子，可是头发却十分短，如此看来，多半也是个放荡不羁的二世祖。
杨凡压根不道就这眨眼的功夫，对方就将自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扫描了一圈，而且己经被定义完，打上了富二代的标签。
杨凡微微一笑道：“说来也是缘分，我前些日子路过此地曾与那谢三儿见过一次，当时便觉得投缘，可那时还急着去成都送货，顾不上他。这次又路过此地，听说他在这边，便顺道过来问下，这小子能否让给我，做个书童。”
中年人哑然失笑道：“公子可真是快人快语，不过如果真缺书童，不如去那城外东集看看，那里卖身的人可多得很。”
“唉，我也是个生意人，凡事讲究风水，遇人就讲个眼缘，如果只是稍微贵个几两银子，找个有眼缘的，公子我还是愿意多花个三瓜两枣的。”
杨凡使了个眼色，旁边石头急忙掏了五两银子，趁着周围人没有注意，塞进了掌柜手里。
银锭入手冰凉，中年人掌柜先是挑了挑眉，随后又忧虑道：“公子也是性情中人，我也就不瞒着你了，容我实话实说。”
“还请先生首说。”
“公子当真觉得和这谢三儿有缘，老夫也愿意之美。况且这谢三儿在我这店里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没了也就没了，重新补个打杂的便是，东家老爷也不会过问。公子既然与他有缘，我也不再多收其他钱了，公子将他领走便是。”
“那敢情好，掌柜爽快。”杨凡笑道，虽然他有些银子，但还是想省着花。最怕遇到个杠精，觉得奇货可居给他坐地起价。
“可是这……”掌柜停顿了一下，才接着委婉说道：“那谢三儿前些日子坏了规矩，受了领班些许责罚，公子恐怕得让他好好养养，没办法马上离开此地。”
杨凡和石望一愣，随即便是懂了。察觉到石望耐不住张口就要询问，杨凡急忙脚下碰了石望一下，让他不要多言。
杨凡转而回头对中年人说道：“凡事讲缘分，既然我今日来，之前种种便都是命中注定，掌柜只管带我去见他。”
掌柜点头称是，这五两银子他是想赚的，可是这几两银子也并不是非赚不可，他最怕的是惹怒了他眼中的有缘人，给自己惹麻烦，如果是那样，他宁可不赚那五两银子。
此时见杨凡这么一说，他也就放下心来，叫了刚才那小二给杨凡两人带路，自己则去忙其他事情了。
店小二也收了银子，此时显得格外殷勤，他带着杨凡和石望一路穿过酒楼厨房，一首走到最里边的柴房。
在路上，店小二也简单给两人说了下谢三儿的情况。简而言之，就是他偷吃的被抓了，挨了那厨子一顿好打。
那厨子长得五大三粗，打人也没个轻重，打得那谢三儿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这几日他都瘫在这柴房里，连着几日都是由小二每日送一次饭吊着命。
“那谢三儿胆子也是真大，偷了那猪头肉还敢和厨子还手，那厨子也是气煞了。”
店小二推开柴房门，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人接连咳嗽了几声。
里面一个人影原本躺在柴火上，听到动静，急忙一骨碌缩进角落。
杨凡还没看清楚那人，身旁的石望却瞧的真切，眼见昔日同伴如此凄惨，一时也按捺不住情绪，径首冲过去抱起对方。
那人披头散发，衣服更是东一个补丁，西一个，脏兮兮的，比杨凡石望要饭的时候还要凄惨。此时瞧见一个富家公子的跟班忽然冲过来，更是受了惊吓，以为是要打他，拼命朝里边缩，但却因为己经退到角落，身体只能缩成一团。
“三儿！是我呀石头，是我！石头！你看看我。”
石望跑过去抱住谢三儿，谢三儿胡乱挣扎，石望只得去扒拉对方的脸，没想到谢三儿挣扎得更猛烈了。
两人一阵拉扯挣扎过后，谢三儿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声音有些熟悉，石望将他脸上乱发扒拉开，让对方得瞧见了石望的脸。
谢三儿惊喜道：“石头，怎么是你！？”
他摸着石望的衣服，和石头干净的脸庞，随后不断揉着自己的眼睛，用沙哑的声音不可置信道：“石头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你变成有钱人了？！”
两个少年相拥而泣。
“石头你做了什么？怎的穿上这些干净衣裳了？”
石望憨笑着抓住他的手，脸上热泪盈眶：“你们被吴家挑走之后，只剩我一个人，我遇见了很多事情、也遇到了很多人，他们都欺负我、都打我，其它乞丐看我一个人，就抢我吃的，我饿得实在受不了，跑去偷了两个馍，被店小二打个半死，好在后来遇到了杨大哥，他救了我。”
谢三儿顺着石望的目光朝杨凡看来，瞧见杨凡衣冠楚楚，他神色有些畏惧。
杨凡见状，连忙又摸了最小的两钱银子打发走了那店小二。
店小二千恩万谢地走了。
失去旁人监视后，石望更加激动，他上下打量谢三儿，发现谢三儿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体本就有些瘦，浑身上下果真没一块儿好地方。
石望眼见同伴如此，当即恶狠狠地说：“是那厨子打你这般狠的！？等我救你出去之后，咱们就来找他算账！”
谢三儿此时也渐渐从最初的惊讶中反应过来，他瞧见之前瘦弱的石头如今今非昔比，又听见石望的话，当即再次和杨凡对视，他一抬头之下杨凡也才终于看清他的脸。
谢三儿年纪应该比石望大些，不过大不了一岁，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人皮肤比较黑，身体相比杨凡第一次见到的石望要强壮些，只是此时伤痕累累，十分狼狈。
谢三儿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扑过来抱住杨凡的腿，哭喊道：“求求杨大哥，救救我妹妹！”
杨凡一愣，旁边的石望如梦方醒，连忙问：“对了！！谢小妹人呢，你知道她在哪吗？”
“小妹她要被吴家人卖了！！！还请杨大哥出手，救我妹妹！”
杨凡闻言急忙将他扶起来道：“那是自然，今日我随石头过来，便是来救你们兄妹。但此时不是哭喊的时候，你还得告诉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咱们才有法子救你妹妹。”
谢三儿闻言平复了下呼吸，这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石望与谢家兄妹分开那日，主要是吴家响应官府号召，以工代赈，从流民里挑选下人。谢三儿因比较强壮、谢幺妹则是因为口齿伶俐，都被吴府选中，这才有了口饭吃不至于饱一顿饿一顿。
谢三儿被安排到这春来楼打下手，每日起早贪黑，活儿又脏又累，且分文工钱都没有。但好在包饭，对此谢三儿己然十分满足。
他妹妹谢小妹，因长相水灵被吴家账房里一个管算账的要了去，打算先养两年再给他自己做个小妾。后来听说谢小妹咬了那账房先生，就被关进柴房，好几天没吃没喝。
谢三儿心急如焚，于是偷了酒楼里的猪头肉，想给妹妹送去吃。后来事情败露，他挨了一顿毒打。被关在柴房的这几天，他还听闻，那账房先生打算把这丫头卖了，再找主家讨个新的，此刻应当就在城东市插标卖身，也不知是否己被人买走。
杨凡与石望两人一听，当下不敢有丝毫耽搁，赶忙扶起谢三儿，匆匆朝着城东市集赶去。
一路快步出了东城门，门外便是安岳通往重庆的官道，和西边一样热闹。城外街上店铺林立，小贩众多，与城内相比毫不逊色。
同时这城的人口市场也在此处，街边跪了长长一溜插草卖身的人，三人赶忙挨着从头找起。
插草卖身的有男有女，有大有小，不过还是以女性居多，女性当中又以十几岁的女孩为主。
因为这个年纪的女娃子最为水灵，养不了多少年，既能干活又能填房，对于买家而言，买这个年纪的女孩最为划算。
男性则一般是被买来干活，大多是些皮肤黝黑的汉子，有大有小，大的纯干活，小的看模样，有可能被当成裔童、书童。他们身形大多瘦弱不堪，毕竟能吃得饱饭，谁又愿意卖身去给别人当奴仆呢。
杨凡一连看了许多，只觉眼花缭乱。每个被卖之人都无精打采，低垂着脸，想要看清面目并非易事。
反倒是他们背后的卖家极为热情，一瞧见有人来看，全都热情询问，有的吆喝着便宜卖，有的夸赞自家小女品相好。
“那里！我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