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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的冷光灯在刘宏眉骨投下一道锋利的阴影。
他跷着二郎腿，指节一下下叩着铁桌，节奏像某种隐秘的暗号。
林辰站在单向玻璃后，喉结动了动——这是他第三次看见刘宏露出这种表情，上一次是在东临大学废墟里，当时法医刚从碎砖下挖出半片带刺青的肩胛骨。
“刘市长，”张天暧的钢笔尖重重戳在审讯记录上，“您承认买凶处理东临大学的火灾现场，承认和碎尸案死者的辅导员有资金往来，但幽灵的其他成员呢？”她把一沓照片拍在刘宏面前，是从秘书电脑里提取的加密邮件截图，“这封‘蓝火计划需追加实验体’的邮件，收件人IP地址在境外，您总不能说这是系统自动发送的？”
刘宏低头扫了眼照片，忽然笑出了声。
他的牙龈泛着不健康的青白，像被水泡久了的墙皮：“小张警官，你们抓的是天海市市长，不是街头发小广告的。”他抬起手腕，盯着空荡荡的手表位置——那是被特警扣下的百达翡丽，“知道为什么东临大学能拿到省级重点实验室的批文吗？为什么碎尸案死者的家属集体签了和解书？”他歪头，瞳孔里浮起某种近乎怜悯的光，“你们以为自己在拆炸弹，其实只是摸到了引线。”
林辰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他摸出烟盒又放下——审讯室不让抽烟，但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尼古丁镇定神经。
三天前在东临大学实验室墙缝里找到的实验记录还在他手机里，照片上“6号实验体（女，20岁）出现排斥反应，建议处理”的字迹刺得他眼睛生疼。
那些被称作“实验体”的姑娘，最后都变成了碎尸案现场的尸块。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林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摸了过去。
赵刚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他按了免提，刑侦科办公室的键盘声顿时泄了出来：“林哥，我黑了刘宏的私人云盘。”技术专家的声音带着兴奋的破音，“他有个瑞士银行账户，流水从五年前开始，每季度固定打给三个国内账户，还有两笔大额汇往开曼群岛。”
张天暧猛地转头，钢笔“咔”地断成两截。
林辰能看见她耳尖泛红——那是她激动时的标志，就像去年破连环杀人案时，她也是这样红着耳朵说“我就知道凶手有共犯”。
“账户名？”林辰的拇指抵着太阳穴，那里突突地跳。
“用的是他亡母的名字，王淑芬。”赵刚快速敲键盘的声音传来，“我查了那三个国内账户的户主，两个是市规划局的副处长，一个是东临大学的副校长。”
审讯室里的刘宏突然停了叩桌的动作。
他抬头看向单向玻璃，嘴角咧开，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林辰脊梁骨一凉——这个老狐狸，怕是早就料到他们会查到这一步。
“天暧。”林辰扯了扯领带，“你盯着刘宏，我去银行调流水。”他抓起外套时，瞥见张天暧欲言又止的模样，补了句，“让王涛带两个兄弟跟我，瑞士账户的事暂时别声张。”
市分行的VIP室飘着咖啡味。
林辰把警官证拍在防弹玻璃前时，客户经理的手都在抖。
流水单打印出来足有半尺厚，他翻到第二页就顿住了——2019年3月15日，账户向“海蓝生物科技”转款八百万，而海蓝生物，正是东临大学实验室的合作方。
“林顾问？”王涛凑过来看，“这公司我之前查过，注册地在郊区废弃工厂，法人是个七十岁的老头，说是替儿子代持。”
林辰的手指在“开曼群岛”的汇款记录上划过。
那些数字像条毒蛇，吐着信子爬进他的神经：“通知赵刚，立刻查海蓝生物的海外关联公司。还有，”他抬头看向客户经理煞白的脸，“今天的事，你要是多嘴一个字——”
后半句没说出口，但客户经理己经缩成了虾米。
回到警局时，暮色正漫过窗户。
张天暧靠在走廊墙上，手里捏着半凉的盒饭，看见他就首起身子：“刘宏要见你，说有‘重要的话’只对你讲。”她把盒饭塞进他手里，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手背，“你脸色难看，先吃点。”
林辰没接盒饭。
他盯着审讯室的磨砂玻璃，刘宏的影子在后面晃动，像团化不开的墨。
“幽灵的账本不止秘书电脑里那点，”他突然说，“刘宏今天下午在审讯室笑了三次，每次都是我们提到关键人物的时候。”他摸出手机，翻出赵刚发来的账户分析，“瑞士账户的流水，和东临大学实验室的耗材采购时间完全吻合。他们用公款做实验，用私账买通官员，再用海外账户洗干净血钱。”
张天暧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今早法医说的话——碎尸案死者体内检测出不明药物成分，和实验室残留的化学试剂匹配。
“所以幽灵不只是犯罪团伙，”她声音发紧，“他们在搞人体实验。”
“更麻烦的是，”林辰把手机递给她，屏幕上是赵刚刚发来的新邮件，“海蓝生物的海外母公司，和国际上几个非法人体实验组织有资金往来。省厅的意思是，这案子可能得上报部里。”
走廊尽头的电话突然炸响。
张天暧去接，回来时脸色更沉：“孙副局长说，市委有人打电话来问‘市长被抓’的事，他压着没说具体案情，但……”她没说完，林辰己经懂了——幽灵的手，可能己经伸到了更高层。
“我联系了部里的老领导，”林辰摸出烟点燃，火星在黄昏里明灭，“建议成立跨区域特别行动组，所有参与人员名单保密。天暧，你去整理近三年东临大学失踪学生的资料，重点查和海蓝生物有联系的。”他掐灭烟头，指腹蹭过桌面的划痕，“刘宏那边，我亲自审。”
审讯室的门推开时，刘宏正用舌尖抵着后槽牙。
他盯着林辰发红的眼尾，笑出了声：“林顾问，你知道为什么幽灵能活二十年吗？”他倾身向前，铁链在桌面拖出刺耳的响，“因为总有人觉得，真相比稳定更重要。”
林辰没接话。
他把瑞士账户的流水单拍在刘宏面前，看着对方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今天第一个破绽。
“王淑芬的账户，每季度打给市规划局张处长的钱，是买他批东临大学的扩建工程吧？”林辰敲了敲2020年的汇款记录，“2021年给东临大学副校长的那笔，应该是压下学生失踪案的封口费？”他顿了顿，“还有开曼群岛的钱，是给海外那些‘合作伙伴’的实验经费？”
刘宏的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伸手抓起流水单，动作快得像条蛇。
林辰正要制止，却见他对着光眯起眼，然后又笑了——这次的笑带着几分释然，像是终于等到了某个节点。
“你赢了第一步，”他把流水单推回去，铁链哗啦作响，“但幽灵的棋盘，比你看到的大十倍。”他指节敲了敲自己太阳穴，“想知道剩下的？除非你能保护好……”
手机在林辰口袋里震动。
未知号码，归属地显示“本地”。
他看了眼刘宏突然绷紧的脸，按下接听键。
“林警官，”对方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像刮过金属的风，“我是幽灵的人。明天晚上十点，中心公园喷泉池，我有东西给你。”没等林辰说话，对方又补了句，“别带枪，别带人。”
电话挂断的瞬间，刘宏的笑容彻底裂开。
他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说：“你看，他们等不及了。”
林辰捏着手机的手青筋凸起。
他盯着刘宏锁骨处的黑蛇刺青，想起赵刚说的“蓝火计划实验记录”里最后一页——“实验体存活率不足30%，建议更换更‘优质’的样本”。
那些被称作“样本”的姑娘，在碎尸袋里沉默了太久。
“天暧，”他转身走出审讯室，声音低得像耳语，“帮我查中心公园喷泉池的监控死角。”
张天暧跟上来，伸手要拿他的配枪：“你疯了？对方可能是陷阱。”
“但也可能是突破口。”林辰把枪塞进她手里，指腹蹭过她冰凉的手背，“十点前，你带三组人埋伏在喷泉周围的树后。”他看了眼手表，指针正指向八点十七分，“记住，我没举右手，就别现身。”
窗外的暮色彻底沉了下去。
林辰站在楼梯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未知号码，突然想起东临大学碎尸案现场，法医掀开尸袋时，死者手腕上的电子表停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和此刻的八点十七分，数字重叠得诡异。
他摸出烟点燃，火星在黑暗里明明灭灭。
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卷走了半句没说完的话。
明天晚上十点，中心公园喷泉池。
那里会有真相，还是另一个陷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