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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外，程处默站在山坡上，望着这座曾经残破不堪的旧都。
半年前，当他作为俘虏被押解到这里时，洛阳还是一片战后废墟之地：
城墙倾颓，街道荒芜，饿殍遍野，百姓麻木地蜷缩在残垣断壁间，眼中只剩下绝望。
那时的他，心中仍怀着一腔愤懑。
他是大唐的将领，是卢国公程咬金的长子，是天子亲封的骁骑将军！
他宁死，也不会向叛军低头！
事实上，岭南军的看守并不严苛，甚至允许俘虏在劳作之余自由活动。可即便如此，程处默仍固执地认为：
他是大唐的军人，绝不能被叛军同化！
起初，程处默刚被俘时，他曾无数次尝试逃跑。
他曾在深夜磨尖石块，准备刺杀巡逻的岭南士兵；
也曾煽动其他俘虏，试图抢夺兵器反抗。
可每一次，他的计划都失败了。
不是因为他不够坚决，而是因为，其他士兵，己经不想反抗了。
渐渐地，程处默发现，身边的唐军俘虏们，似乎己经接受了现实。
他们不再谈论"回归大唐"，而是开始学着适应岭南的生活。
他们和岭南的士兵一起修筑城墙，开垦荒地，疏通河道。
他们吃的是岭南军分发的粮食，穿的是岭南军发放的冬衣。
甚至，他们开始和岭南的百姓交谈，听他们讲述岭南王李宽是如何带领他们从饥荒中活下来的。
程处默起初嗤之以鼻。
这不过是叛贼蛊惑人心的手段罢了！
可时间久了，他竟也开始动摇。
因为，他亲眼看到了变化。
洛阳，这座曾经被战火摧毁的废都，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复苏。
岭南军没有强迫百姓服徭役，而是以工代赈。
凡是参与修筑城墙、开垦农田的百姓，都能获得粮食和铜钱作为报酬。
短短半年，洛阳的城墙被重新垒起，街道被拓宽，沟渠被疏通，荒田被重新耕种。
曾经麻木的百姓，如今眼中有了光。
他们不再蜷缩在角落里等死，而是挺首了腰杆，堂堂正正地活着。
程处默曾亲眼见过一个老妇人，在领到岭南军分发的冬衣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老天爷啊，终于有人管我们死活了！"
那一刻，程处默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
这样的场景，他在大唐，从未见过。
程处默从小受的教育，是"忠君爱国"。
父亲程咬金常对他说："天子是天下之主，为将者，当以死报国！"
可如今，他却忍不住想——
天子，真的配得上天下人的忠诚吗？
李世民登基时，天降异象，仙人示警。
而后，渭水之盟、山东大旱、蝗灾肆虐……
这些预言的应验，无一不在说明。他的登基，并非天命所归！
而现在，岭南王李宽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人人有饭吃，有衣穿，甚至孩童都能读书识字。
这样的统治者，难道不比李世民更值得效忠吗？
程处默仍不甘心，他不愿承认自己坚守半生的信念，竟是错的。
于是，他故意挑衅岭南的士兵，想激怒他们，想证明，他们也不过是一群虚伪的叛贼！
可岭南军的反应，却让他彻底茫然了。
当他辱骂岭南王时，那些士兵虽然无比气愤，但在岭南军队将领赵黑虎的阻拦下，并未拔刀相向。
赵黑虎平静地告诉他："程将军，你说我们是叛逆，说岭南人皆是叛军..."
"可我想告诉你，我原本也是唐人。"
"我生在大唐，长在大唐，祖祖辈辈都是中原的子民。"
"从小，因为父母双亡，我只能和唯一的妹妹相依为命。"
"我们的日子过得很苦，但好在也能艰难的活着......"
"但是，山东大旱，蝗虫入境，饿殍满地时..."
"大唐的皇帝在做什么？"
"大唐的官员在做什么？"
"而这些，原本都不应该发生的。"
"就是因为李世民谋权篡位、得位不正，才引得仙人示警，上天震怒！"
说到这里，赵黑虎的情绪逐渐激动。
"凭什么！"
"要因为他的一己之私，天下百姓就要为此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是岭南王！给了我们这些活不下去的百姓一条活路！"
"但即使这样，大唐仍不放过我们。"
"为了所谓的讨伐叛逆，我连唯一的妹妹都保不住，从而惨死于大唐官差之手。"
"既然大唐不给我活路，我就投向岭南！"
"你的父亲是国公，你从小锦衣玉食。"
"我想问问你，你可曾见过长安的百姓是怎么活的？"
"而现在岭南的百姓又是怎么活的？"
当程处默质疑岭南的政策，固执地认为李宽不过是在收买人心时，赵黑虎并未恼羞成怒。而是带他走遍洛阳的每一条街巷，让他亲眼看看，这里的百姓，在岭南王李宽的统治下，究竟过得如何。
程处默沉默了，因为他无法反驳。他亲眼所见的一切，都在告诉他——岭南，比大唐更得民心！
岭南的百姓，发自内心地拥戴李宽。
岭南的军队，士气高昂，战意沸腾。
而大唐呢？
关中饥荒未平，河东节度使阳奉阴违，突厥虎视眈眈，世家大族只顾敛财……
思绪回到此刻，程处默望向远处的洛阳城头。
半年前，他还在为"忠君"而战。
可现在，他却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
大唐，真的能战胜这样的敌人吗？
这样的朝廷，拿什么去赢？
程处默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无声滑落。
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不是因为他背叛了大唐，而是因为，他终于看清了真相。
翌日清晨，程处默主动走进了岭南军大营。
他站在赵黑虎面前，沉声道：
"赵将军，请为我秉明岭南王，我想见他。"
赵黑虎挑眉，却没有多说什么，只答复了一句：
"好，我答应你，等我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