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白炽灯在凌晨两点仍刺眼地亮着。
杨鸿雪的指尖在文件夹封皮上敲出轻响,那是从张伟书房暗格里扯出的牛皮纸袋,边缘还沾着墙灰——方才他和林嫣爬通风管时,这东西卡在他后腰,硌得生疼。
"指纹己经处理过了。"韩立凑过来,指节抵着桌面,目光扫过杨鸿雪刚摊开的文件,"但纸质特殊,是瑞士产的加密纸,遇水显影层会融化。"他话音未落,王涛的钢笔尖己经戳在一张泛黄的会议记录上:"看这个落款,'幽影-核心组第37次会议',时间是三个月前。"
杨鸿雪的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三天前在图书馆,老人递给他那本《民国建筑志》时,书脊里掉出半张残页,上面的"幽影"二字被红笔圈了七遍。
此刻这些文件上的油墨味混着他肩伤的灼痛,像根细针扎进太阳穴。"张伟说'我们必须承受得住'..."他低声重复前晚在通风管里听到的话,手指划过文件中反复出现的"千佛崖"和"钥匙","现在看来,他说的'我们',是幽影核心组。"
林嫣忽然抽走他手边的照片。
照片里是七个穿黑西装的背影,背对着镜头站在废弃工厂前,最中间的人后颈有颗醒目的红痣——和张伟办公室抽屉里那张全家福上,他父亲后颈的痣一模一样。"三天后。"她的指甲在照片背面的铅笔字上划出白痕,"9月15日23:00,铁北旧厂。"
王涛的鼠标滚轮突然卡住。
他推了推眼镜,屏幕蓝光在镜片上碎成光斑:"铁北旧厂是90年代的纺织厂,五年前政府规划拆迁,但补偿款到位后原业主突然失踪。"他调出卫星图,用红圈标出厂内第三仓库,"这里结构特殊,地下有防空洞改建的密室,入口在锅炉室的煤灰堆下。"
韩立的指节捏得咔咔响。
这个总把警徽挂在项链上的卧底,此刻眼里燃着狼一样的光:"我可以调三组便衣在厂外蹲守,一组跟垃圾车混进去,一组伪装成收废品的——"
"不行。"杨鸿雪打断他,拇指蹭过肩伤处的纱布,"幽影能渗透到大学竞赛圈,说明反侦察能力极强。
外围支援必须隐形。"他转向王涛,"你负责黑进厂内监控,实时传输画面;韩立带无人机在两公里外巡航,发现异常就放信号弹。"
"那你呢?"林嫣突然按住他手背。
她的戒指硌着他掌纹,是方才在张伟家搏斗时崩裂的,"你要怎么混进去?"
杨鸿雪从裤袋里摸出个金属管,对着灯光晃了晃——里面沉着半管暗红色液体,"陈东上周在酒吧喝醉,吐了我一身。"他扯了扯领口,那里还沾着半块没洗干净的酒渍,"张伟的会议名单里有陈东,他是赵明华的人,而赵明华...和幽影有笔竞赛黑幕的账没算清。"
林嫣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想起上周在星芒酒吧,赵明华的学生来买醉,说陈东最近总往郊区跑,口袋里总揣着带锁的铁盒。"你要扮成陈东?"
"不是扮。"杨鸿雪把金属管收进内侧口袋,"是让他们以为陈东来了。"他指腹着文件边缘的烫金纹路,那是幽影的标志,像朵倒悬的曼陀罗,"陈东的视网膜扫描数据在赵明华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我前天用他落在实验室的咖啡杯取了指纹。"
王涛突然敲了敲键盘。
李欣怡的加密文件弹窗跳出来,和幽影会议记录上的符号重叠成诡异的图案:"她发的'别信任何人',可能指的就是这个。"他推了推眼镜,"半小时前,她的手机信号出现在风华会所。"
杨鸿雪的睫毛颤了颤。
李欣怡的微信对话框还停在三天前,"千佛崖地宫,别信任何人"后面跟着个红色感叹号——她可能被监控了。"走。"他抓起外套,林嫣己经把战术刀别在腿侧,"去会所。"
风华会所的水晶灯在凌晨三点依然晃眼。
杨鸿雪盯着吧台后镜子里的自己,衬衫第二颗纽扣松着,像刚从酒局里溜出来的醉鬼。
林嫣倚在他身侧,红色卷发垂落,指尖敲着空酒杯,声音甜得发腻:"陈少最近怎么不来了?
上次他说要请我喝路易十三..."
吧台后的酒保擦杯子的手顿了顿。
杨鸿雪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有道月牙形疤痕——和赵明华实验室失窃那天,监控里闪过的人影一模一样。"陈先生最近忙。"酒保笑得得体,"要给您调杯血腥玛丽吗?"
"不用了。"林嫣的指甲划过杨鸿雪手背,那是他们约定的"有情况"暗号。
杨鸿雪转身,正撞进李欣怡怀里。
她身上带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锁骨处的银链晃得他眼花——那是他大二时送的,刻着"雪怡"两个小字。
"鸿雪?"李欣怡后退半步,高跟鞋磕在大理石地面上,"你...怎么在这儿?"她的手指攥着坤包带,指节泛白,眼尾的泪痣跟着颤动,"我...我来给导师取药,路过..."
杨鸿雪闻到她身上混着的烟味——风华会所二楼是VIP包厢,只对会员开放,而李欣怡的导师住在市立医院,根本不顺路。"这么晚取药?"他装出醉醺醺的笑,伸手碰了碰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阿姨不是说这镯子要等你结婚才戴?"
李欣怡的手腕猛地缩回去。
那镯子他记得,是她奶奶的遗物,平时收在保险箱里。"我..."她张了张嘴,目光扫过吧台后的酒保,又迅速移开,"鸿雪,你最近...别去千佛崖。"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地宫下面...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林嫣突然碰了碰杨鸿雪的腰。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二楼走廊尽头的包厢门开了条缝,露出半只穿黑皮鞋的脚——和幽影会议照片里,站在红痣男人右侧的鞋一模一样。"欣怡,我送你回家吧。"他扶住李欣怡的肩,能感觉到她在发抖,"你脸色不太好。"
"不用!"李欣怡甩开他的手,坤包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杨鸿雪弯腰去捡,瞥见最上面的文件标题——《千佛崖地宫结构修正图》,右下角盖着"幽影核心组"的钢印。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刚碰到纸页,李欣怡己经蹲下来,用身体挡住:"不用你帮忙!"
林嫣蹲在另一侧,捡起李欣怡的口红,笑着递过去:"姐姐的口红颜色真好看,是香奈儿的#196?"她说话时,拇指在口红管底按了按——那里面藏着微型摄像头。
李欣怡接过口红,指尖擦过林嫣手背,快速捏了三下——那是摩斯密码的"SOS"。
离开会所时,夜风吹得杨鸿雪后颈发凉。
林嫣的高跟鞋声在身后清脆作响,她凑过来低声说:"口红里的内存卡满了,李欣怡今晚进了302包厢,待了西十分钟。"
基地的电脑屏幕在等待读取内存卡时闪烁着蓝光。
王涛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监控画面里,李欣怡在302包厢里打开个黑色密码箱,取出一叠文件,对面坐着的人始终背对着镜头,但后颈的红痣在特写里格外清晰——正是幽影会议照片里的核心人物。
"她在给幽影送资料。"韩立的拳头砸在桌上,"上次竞赛黑幕的证据就是从她邮箱泄露的,原来她..."
"不。"杨鸿雪盯着李欣怡的脸。
画面里她低头整理文件时,睫毛上挂着泪,手指无意识地着翡翠镯子,"她在偷资料。"他调出李欣怡的加密文件,和内存卡里的照片对比,"她传给我的符号,和幽影文件里的关键部分完全吻合——她在给我们递线索。"
王涛突然抬起头:"内存卡最后有段录音。"他点击播放键,李欣怡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地宫的钥匙在张伟父亲的怀表里,9月15日...他们要在铁北旧厂启动仪式...鸿雪,对不起..."
杨鸿雪的手机在此时震动。
他摸出来,是条匿名短信:"工厂锅炉室煤灰下有陷阱,带电磁干扰器。"发件人号码是李欣怡的,但己经注销。
凌晨五点的基地里,韩立正在检查无人机电池,王涛在调试微型摄像头,林嫣把电磁干扰器塞进杨鸿雪的袖扣里。
窗外的天刚泛起鱼肚白,杨鸿雪盯着桌上的幽影会议记录,照片里的红痣男人正对着镜头笑——仿佛知道他们的计划。
"明天晚上。"他轻声说,手指抚过铁北旧厂的卫星图,"我们去赴约。"
林嫣的战术刀在晨光中闪了闪。
她把刀塞进杨鸿雪的靴筒,抬头时眼里有火:"我在通风管等你。"
韩立的对讲机突然响起杂音。
王涛调出监控,铁北旧厂的围墙外,几个穿工装的人正往锅炉室搬运铁箱,最前面的人后颈,有颗醒目的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