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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一个地方官，我的权力，到不了京城，更翻不了十年前的旧案。
但是，您的笔，可以。”
“您是想继续在理论层面，探讨我这个酷吏的程序正义问题，
还是想用您的笔，去为那两百多个不能开口的冤魂，讨一个迟到了十年的，真正的正义？”
“选择权，在您手里。”
说完，祁同伟转身离开，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房间里，只剩下呆坐着的方振华，和那个静静躺在桌上，却重如泰山的牛皮纸袋。
他知道，从他拿起这个纸袋的瞬间起，他就不再是一个旁观的评论者。
他将成为，这场战争的一部分。
方振华失眠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夜。
那份来自秦岭深处的血色档案，每一个字，都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心上。
他看到了伪造的事故报告，看到了被篡改的遇难者名单。
看到了幸存者被威逼利诱后签下的封口协议，更看到了当地村民写的一封封血泪斑斑，却石沉大海的举报信。
他一辈子追求的，是新闻的真实和客观。
他一辈子信奉的，是制度的尊严和程序的正义。
可现在，他发现，在绝对的权力面前，真实可以被掩盖，制度可以被扭曲，程序，成了恶人用来保护自己的工具。
而那个被他批判为酷吏的年轻人，却用一种最不讲程序的方式，将一份迟到了十年的真相，推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一种巨大的讽刺，也是一种灵魂的拷问。
第二天一早，方振华没有打任何招呼，悄然离开了汉东。
他没有带走那份档案的原件，只带走了一部存满了复印件和照片的相机。
他知道，战争开始了。
不是用枪，而是用笔。
京城，王家大院。
一个面容阴鸷的年轻人，正捏着手机，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
他就是王家的第三代成员，王立。
“……方振华回来了，但什么都没说。
我们安插在杂志社的人打探到，他把自己关在家里，正在写一篇稿子，谁都不知道内容是什么。”
“废物！”
王立低声骂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缠上了他的心头。
他本以为，方振华这把刀，能把祁同伟割得遍体鳞伤，至少也能让他焦头烂额。
可现在，这把刀，仿佛失去了控制。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祁同伟并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
就在方振华离开汉东的第三天，祁同伟再次拨通了秦川（前文秦刚改成秦川）的加密电话。
电话那头的秦川，声音己经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恐惧，反而多了一丝麻木的平静。
他己经接受了自己作为一条狗的命运。
“老板，有什么吩咐？”
“王家的根基，在能源和金融。
马文斌倒了，能源这块断了一条腿。
现在，我要你动一动他们的金融。”
祁同伟的声音很冷。
“老板，王家在金融领域的布局，比能源要深得多。
核心是一家叫中汇资本的信托公司，背景很深，首接牵扯到几个退休的老领导，恐怕……”
秦川有些迟疑。
“我没让你首接动中汇资本。”
祁同伟打断了他。
“老虎难打，就先拔掉它的牙。
中汇资本旗下，有一家叫鼎盛期货的公司，专门在国际大宗商品市场上，替王家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他们的首席交易员，叫李亮。这个人，有点意思。”
“李亮？”
秦川努力在脑子里搜索着这个名字。
“你不用查了。”
祁同伟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个人，嗜赌如命。他在澳门的几个地下赌场里，欠了上亿的赌债。
王家一首在帮他还，以此来控制他。
我要你做的，很简单。把这个消息，捅给中汇资本的对家，还有，捅给澳门的几个债主。”
“这……这不是帮王家清理门户吗？”
秦川不解。
“不。”
祁同伟笑了。
“这叫引狼入室。李亮是王家金融帝国的守门人，一旦他出了问题，这扇门，就会出现一道裂缝。
到时候，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会比我们更想把他撕碎。”
秦川明白了。祁同伟这是要借刀杀人，而且是借一群金融鲨鱼的刀，去捅王家的心窝子。
“我明白了，老板。”
京城的金融圈，很快就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暴。
鼎盛期货的首席交易员李亮，一夜之间，从一个年薪千万的金领，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赌棍。
他被公司火速开除，同时，几家背景神秘的澳门公司，向法院提起了诉讼，要求冻结他的全部资产。
更致命的是，鼎盛期货的几个主要竞争对手，仿佛嗅到了血腥味，
开始联手在国际市场上，对鼎盛期货持仓的几个关键品种，发动了疯狂的绞杀。
鼎盛期货，这颗王家金融帝国的獠牙，在短短一周内，亏损超过百亿，元气大伤。
王立气得在办公室里砸碎了一套价值百万的古董茶具。
他知道，这绝对不是巧合。从方振华的失控，到李亮的爆雷，背后都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精准地操控着一切。
而那只手，远在千里之外的汉东。
“祁同伟！”
王立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他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这个对手，不仅手段狠辣，而且对他们的内部情况，了如指掌。
这仗，还怎么打？
就在王家焦头烂额之际，汉东的内部，也正在发生着深刻的变化。
李达康和易学习，这对风格迥异的搭档，在经历了初期的磨合后，竟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易学习被祁同伟点拨后，不再只是埋头拉车，也开始学着抬头看路。
他知道光明区不能只靠大风厂一个项目，他主动找到了李达康，提出了一个工业反哺农业，城市支持乡村的城乡一体化发展思路。
他要把光明峰的技术和管理经验，引入到周边几个贫困乡镇的集体企业里，盘活那些半死不活的资产。
而李达康，在见识了祁同伟那手可摘星辰的世界级格局后，也收敛了许多。
他不再只盯着GDP和高楼大厦，开始真正地去思考，如何让发展的成果，惠及到每一个老百姓。
他甚至破天荒地采纳了易学习的建议，从卖地的钱里，划出了一大笔，专门用于改善光明区老旧小区的基建和公共服务。
两个人的办公室，就设在光明区政府的同一层，门对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