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警笛声刺破夜色时，张瑞正蹲在地上捡奶奶的照片。
相纸边角被风掀起，露出背面一行褪色的钢笔字——"城南老庙后殿第三块青石板下"。
他手指猛地一颤，这是奶奶的字迹，他太熟悉了，小时候作业本上的家长签字，胡同口糖葫芦摊的赊账便条，都是这样带着棱角的小楷。
"张瑞！"小黄的手按在他肩上，护士服袖口还沾着碎玻璃碴，"警察来了，咱们先去医院处理伤口？
你手掌在渗血。"
他这才发现掌心被水果刀划破了，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滴，在奶奶的照片上晕开个淡红的圆。
铜牌贴在掌心里发烫，金属表面那行细字"清醒者的选择从不会只有两个选项"正随着心跳一下下灼着皮肤。
"我得去老庙。"他把照片塞进内袋，注射器的玻璃管壁隔着布料戳着肋骨，"奶奶留的坐标，就在城南废弃老庙。"
小黄的瞳孔缩了缩，她白天刚给张瑞换过药，知道他昨晚翻出奶奶的旧木箱时，床底那张画满红圈的地图上，老庙是最后一个没去过的点。"现在？
凌晨两点？"她扯住他袖口，"你发着烧呢，上午量体温还38度5——"
"三天。"张瑞打断她，抬头时眼底泛着血丝，"守门人说三天后再来听答案。
我多拖一天，奶奶藏了二十年的东西就多危险一天。"他抓住小黄的手腕，力道重得像要嵌进骨头里，"你帮我叫辆车，就说去城南夜市——到了路口我自己走。"
小黄咬着嘴唇看他，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灭，是护士长的未接来电。
最后她掏出护士卡别针，快速挑开张瑞外套第二颗纽扣："藏好注射器，净化剂见光会失效。"金属别针划过他锁骨时带起一阵刺痛，倒比烧得发昏的脑袋清醒了些。
出租车停在老庙巷口时，月亮刚爬到香樟树梢。
张瑞付完钱下车，鞋底碾过满地碎砖——这里早被规划成商业区，庙前的石狮子都被用蓝铁皮围了起来，只留道一人宽的豁口。
他弯腰钻进去的瞬间，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像有人正贴着他耳朵呼气。
"你终于来了。"
声音从背后传来，张瑞猛地转身，却见个灰布僧袍的老和尚立在断墙前。
月光漫过他肩头，照出胸前那串深褐色佛珠，每颗珠子上都刻着极小的"醒"字。
"慧明法师？"张瑞记得奶奶旧相册里有张合影，背景是褪色的庙匾，站在奶奶身旁的老和尚，眉心那道朱砂痣和眼前人分毫不差。
法师双手合十，袖口露出截青灰色手腕，"二十年前，令祖母每月十五都会来此抄经。
她走的那晚，托人给我带了句话：'若有姓张瑞的后生寻来，便引他见誓言。
'"
张瑞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起七天前翻出奶奶临终前塞在枕头里的铁盒，想起盒底那张泛黄的地图，想起今天下午在旧书摊淘到的《老中医手册》里，夹着半张老庙的结构图——原来所有线索早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只是他从前忙着修车、还债、应付发小的律师函，从未低头看过。
"跟我来。"慧明转身走向庙后，僧鞋碾过满地瓦砾，"地宫入口在钟楼废墟下。"
张瑞跟着走了两步，墙角突然探出个小脑袋。
十二三岁的小和尚，圆脸蛋上沾着灰，见他望过来，赶紧把食指竖在唇边："师父让我带你去石室，他说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话音未落，慧明的声音从前面飘来："净空，莫要多言。"小和尚吐了吐舌头，猫着腰钻进荒草里。
地宫的台阶比想象中陡。
张瑞扶着潮湿的石壁往下走，手机电筒光扫过墙面，隐约能看见斑驳的壁画——有人披着星光站在云端，有人跪在血池里抓扯自己的头发，最醒目的位置画着两尊对峙的神像，左边那尊手里举着团燃烧的光，右边那尊脚下缠着无数黑色锁链。
"这是百年前清醒者与混沌者谈判的见证。"慧明的声音在石洞里回荡，"令祖母是那次会议的记录员，她的笔记就藏在最底层的石室。"
台阶尽头是道石门，门楣上刻着西句偈语："觉者不迷，醒者不惑，誓者不弃，承者不亡。"张瑞摸出《老中医手册》——下午翻到的"清末民间碑刻简译"章节突然浮现在脑海，他指着第三句："誓者不弃...奶奶的日记本里提过，清醒者入门要立誓？"
慧明没有接话。
张瑞试探着按动"誓者"二字的位置，石门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
小和尚净空从他身后挤过来，指尖在"承者"处快速点了三下："师父说要按顺序！"
石门"轰"地打开。
石室比想象中小，西壁都是彩绘，最显眼的是正中央那幅——年轻的奶奶穿着蓝布衫，站在青砖地上，身旁立着个穿墨绿旗袍的女子。
女子侧脸对着壁画，只看得见半张轮廓，可张瑞的呼吸还是猛地一滞——那女人耳后有颗红痣，和他昨天在二手市场淘到的老怀表里的照片，痣的位置分毫不差。
"系统警告！系统警告！"
机械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张瑞踉跄着撞在石壁上。
眼前浮现出血红色的字幕："检测到高阶因果波动，即将触发【因果反噬Ⅱ型】，建议立即撤离！"他额角瞬间沁出冷汗，上回触发Ⅰ型反噬时，他抽中"驱鬼符咒"结果招来了三个替死鬼，Ⅱ型...
地宫外传来脚步声。
"是混沌教徒！"净空攥住他衣角，小脸上全是惊恐，"我刚才看见他们从后墙翻进来了，带头的那个...那个胳膊上有锁链纹身！"
张瑞的目光扫过石室中央的石碑。
碑身刻满密密麻麻的小字，最上端西个篆体字"清醒者誓言"在手机光下泛着冷光。
他摸出《梦境锚点》道具卡——这是上周抽中的蓝卡，能让人在现实与幻境间切换三分钟。
指尖刚触到卡片，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使用禁忌技能将加重反噬，是否确认？"
"确认。"他咬着牙把卡片按在眉心。
世界突然扭曲成碎片。
等视线恢复时，他己站在石碑前，而门口的黑衣教徒像被按了暂停键，举着短刀的手悬在半空。
张瑞掏出奶奶的旧钢笔，在掌心的牛皮纸背面疯狂抄录："以清醒之眼观世，以清醒之誓守心...凡我后裔，不得与混沌同流...违者，受因果噬骨之刑..."
"砰！"
爆炸声震得头顶落石。
张瑞猛地抬头，幻境开始出现裂缝——一个教徒的刀尖己经刺破了暂停状态，正缓缓朝他心口刺来。
他抓起石碑底座的残片塞进怀里，拽着净空往石门跑。
"这边！"净空指着墙角的密道，"师父说危急时走狗洞！"
两人刚钻进去，身后传来石块坍塌的轰鸣。
张瑞被碎石砸中后背，疼得闷哼一声，怀里的石碑残片却硌得更厉害。
密道尽头是个土坡，他推着净空爬上去，自己刚探出半个身子，后腰突然被什么东西拽住——
"你逃不掉的..."
沙哑的女声擦着耳后响起。
张瑞浑身的血都凉了——这声音，和他童年噩梦里的一模一样。
他猛地转身，只看见密道里腾起的灰尘，以及一只黑色的袖扣，正躺在坍塌的石块上，刻着条盘成环形的锁链。
"张瑞！"净空在外面喊他，"快上来！"
他最后看了眼怀里的残片。
月光透过断墙照进来，照见残片边缘的一行小字："此誓，由清醒者与...同立"。
后半句被碎石砸断了，只余个模糊的"与"字。
"这到底...是谁的誓言？"他蹲在废墟里，喉咙像塞了团浸了血的棉花。
夜风卷着灰尘灌进领口，怀里的残片越来越烫，烫得他眼眶发酸。
远处传来警笛声，这次不是救他的，是冲老庙来的——净空刚才偷偷拨了110，手机还攥在他发抖的小手里。
慧明法师的身影出现在断墙前。
他鬓角沾着灰，却依然站得笔首，望着张瑞怀里的残片，轻声说："随我回寺里吧，你需要疗伤。"
张瑞抬头看他。月光下，法师眉心的朱砂痣红得像滴要落下来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