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破天的战术手套在指挥台上有节奏地敲击着,指节与金属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混杂着舰桥里此起彼伏的警报声,这声音像极了星盗老巢里那台坏掉的机械钟——他记得苏皓总说,那声音能让人清楚地数出每一次心跳。
此刻,他盯着星图上“星渊尽头”的红色标记,后槽牙咬得发酸。
“指挥官,瓦伦反对派的‘黑鸦号’己加入编队。”通讯兵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虫族残部的蜂群舰……他们要求首接与您的终端对接。”
林破天用拇指揉了揉太阳穴。
三天前在中立星的谈判场景仍历历在目:瓦伦老侯爵的独子举着家族纹章说:“只要能击败维克多,就算是洛基的棺材板,我们也能撬开。”虫族叛将的复眼在全息投影中泛着幽蓝色的光,触角颤动着说道:“女王的进化是个骗局,我们要在这个纪元存活下去。”如今,这些各怀鬼胎的“盟友”都聚集在星图上,就像一群被枪口抵着喉咙的狼。
“接入通讯。”他扯松领口的战术锁扣,喉结滚动时,凯伦留下的挂坠隔着布料硌得他生疼。
全息屏亮起的瞬间,林破天差点笑出声来——瓦伦反对派的旗舰指挥官正用手帕擦拭军刀,刀刃映出他扭曲的脸;虫族蜂群舰的领航员则用前肢敲击着生物控制台,黏液在金属表面拉出银色的线条。
“林指挥官。”瓦伦军官率先开口,军刀入鞘的脆响让虫族领航员的触角颤动了一下,“我的人己经切断了维克多与瓦伦主星的通讯,您承诺的脉冲器……”
“在第三阶段。”林破天打断了他,目光扫过战术终端上奥利弗发来的计划草案,“奥利弗,说。”
瘦高的战术分析师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通了电一样。
他抬手调出三维沙盘,淡蓝色的星渊基地模型在众人之间旋转着:“第一阶段,虫族蜂群舰吸引外围虫潮,消耗维克多的防御火力——”他的指尖划过模型外围的紫色光晕,“他们需要在7分30秒内撤到安全区,误差超过10秒,蜂群舰的生物装甲会被自己的酸液腐蚀。”
虫族领航员的复眼突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林破天注意到它的前肢在控制台下方紧紧攥着,黏液滴在金属上发出“滋啦”的声音。
“第二阶段,瓦伦‘黑鸦号’从γ象限切入,用引力锚固定基地的跃迁引擎。”奥利弗的声音就像精密齿轮的咬合声,“维克多在引擎室安装了自毁装置,触发条件是能量波动超过基准值的120%——”他看向瓦伦军官,“所以您的人必须在119%的临界点精准操作,多0.1%,我们都得给您收尸。”
瓦伦军官的脸色由红转白,手指无意识地着军刀护手。
林破天能看到他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第三阶段。”奥利弗的手按在沙盘中央,基地核心区的红光突然亮起,“人类舰队主攻核心,我们需要在3分钟内切断‘虫族共鸣’系统的能量链路。”他转向林破天,镜片后的目光灼灼,“这是您的战场,指挥官。”
舰桥突然响起刺耳的蜂鸣声。
莉娜的手指在情报终端上快速舞动着,月桂叶项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维克多启动了共鸣系统!虫潮集群的移动轨迹变了——他们正在向基地核心聚拢!”
林破天的战术终端弹出红色警告,数据流疯狂滚动着。
他盯着终端上跳动的能量值,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卡尔!动力核心状态!”
“正在检修!”通讯器里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卡尔的声音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跃迁引擎被维克多的干扰波烧坏了三个节点,我让小吴拆了备用能源舱的散热片应急——”
“不够!”林破天打断了他,“启动虫族废弃能源站的接驳程序!”他想起三天前在中立星,婠婠画在星图背面的潦草笔记:“那些能源站的结构和蜂群舰的生物引擎有70%相似度,用酸蚀剂熔接接口!”
“明白!”卡尔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林破天仿佛能看到他扯开防护服,用焊枪在能源管线上划出火星,“小吴!把酸蚀剂罐递过来!动作快点,老子的眉毛快被烤焦了!”
“指挥官!”史蒂夫的通讯挤了进来,他的呼吸声粗重得像一台破风箱,“外围虫潮还有5分钟抵达!‘黑鸦号’说他们的引力锚己经锁定,但能量波动到118%了!”
林破天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
他抓起战术终端冲向舷窗,星渊基地的轮廓在星云中逐渐清晰起来,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
虫族共鸣系统的蓝光从基地底部渗出,像无数条发光的血管爬向星空——那是在召唤沉睡的艾莎。
“莉娜!”他转身时战术服擦过指挥台,“脉冲炮的坐标!”
“己锁定中枢节点!”莉娜的指尖在终端上最后一按,月桂叶项链的吊坠闪过一道银光,“但需要您亲自确认发射权限!”
林破天的手掌按在生物识别区,温热的血液透过金属渗进仪器。
终端响起机械音:“确认指挥官林破天,权限A级,发射许可通过。”
舷窗外,十二道金色的光链刺破星尘,精准地扎进基地底部的蓝光节点。
林破天看到蓝光突然扭曲成漩涡,像被戳破的泡泡一样炸开。
通讯器里传来维克多的尖叫,带着电流杂音的嘶吼:“你们毁了共鸣系统!你们会遭到女王的怒火——”
“过载了!”奥利弗突然指向沙盘,基地核心区的红光开始闪烁,“能量值突破120%!自毁程序启动!”
“卡尔!跃迁通道!”林破天的声音像被掐住了脖子,“我们需要30秒!”
“正在熔接!”卡尔的声音带着金属震颤,“接口熔好了!老陈,启动虫能转换!快!快!”
警报声突然变调。
林破天盯着星图上的绿色标记——跃迁通道成型的提示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他抓起指挥台上的战术枪扔给史蒂夫:“所有舰队听令,跟紧‘曙光号’!跃迁坐标α - 7!”
“指挥官!”通讯器里传来史蒂夫的闷笑声,“杰克斯那老家伙在核心区!他举着粒子刀说要和我们同归于尽!”
林破天的手指在终端上停顿了半秒。
他看向舷窗外逐渐逼近的自毁红光,突然笑了。
凯伦的挂坠在战术服下贴着心口,那里还留着她最后一次拥抱时的温度。
“史蒂夫。”他对着通讯器说,声音里带着寒意,“这次……给他点新花样。”
舰桥的跃迁引擎发出轰鸣声,星尘在舷窗外拉成银线。
林破天看着星图上逐渐缩小的红色标记,战术终端在掌心震动着——奥利弗发来新的战术模型,文件名是“杰克斯·终结”。
他把终端塞进战术服内袋,目光扫过指挥台上众人紧绷的脸。
莉娜在调整脉冲炮参数,发梢沾着星尘;奥利弗对着沙盘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敲着下巴;史蒂夫的通讯声还在响,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
“准备接敌。”林破天的声音盖过引擎轰鸣声,“这次……我们要把胜利,钉进历史里。”
星渊基地的自毁红光在星图上炸成一朵血花时,史蒂夫的战机正与杰克斯的"血隼"在碎片雨中纠缠。
他的呼吸面罩蒙着薄霜,战术屏上奥利弗发来的轨迹预测图正随着敌机偏移量实时刷新——那是方才林破天塞给他的"新花样"。
"老东西,尝尝量子纠缠锁!"史蒂夫拇指重重按下发射键,十二道淡紫色光索从战机腹舱弹出,精准缠住"血隼"的尾翼推进器。
杰克斯的战机猛地一震,引擎喷口的蓝光骤然扭曲成螺旋状,像只被扯断尾羽的猎鹰。
通讯器里炸开刺耳的电流音,混着杰克斯的咆哮:"你怎么可能算出我的规避路线?!"
史蒂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扫过战术屏右下角的"奥利弗·终局"程序。
那是方才跃迁前林破天塞给他的终端里,唯一一个闪烁着金色标记的文件。
此刻程序正将杰克斯的每一次转向、每毫秒的引擎喷口角度,都拆解成跳动的数据流——就像拆解一台精密到变态的机械表。
"因为有人比你更懂疯子的逻辑。"他扣动脉冲枪的手指微颤,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兴奋。
三个月前在黑市星港,杰克斯用粒子刀挑断他三根肋骨时,他就对着星空发过誓:要让这老东西在自己的规则里输掉底裤。
"血隼"突然做出违反物理定律的90度急转,尾焰在真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
史蒂夫的战机惯性锁发出尖叫,他猛地向后拉操纵杆,太阳穴撞在防护垫上——但战术屏上的预测线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他精准地按下副推进器,战机擦着"血隼"的左翼掠过,激光炮在对方机身上烙下焦黑的伤痕。
"你输了。"史蒂夫的声音像淬了冰,"奥利弗说你会在第12秒用反物质引擎过载制造假死,第15秒从α象限突围——"他的手指悬在自毁程序触发键上,"但这里是我的战场,杰克斯。"
"血隼"的引擎突然熄火。
杰克斯的脸出现在全息屏上,白发被气流吹得狂乱,左眼的机械义眼泛着暗红的光:"你...你要杀就杀,老子——"
"不。"史蒂夫打断他,脉冲枪的红点稳稳钉在对方座舱的生命维持系统上,"林指挥官说要活的。"他按下牵引索的释放键,紫色光索收紧的瞬间,"血隼"像只被拔了刺的蝎子,歪歪扭扭地坠向曙光号的收容舱。
同一时刻,林破天正站在维克多指挥舰的舰桥上。
警报声刺得他耳膜生疼,自毁倒计时的红光在两人之间跳动:"00:59...00:58..."
维克多背靠着量子控制台,左手攥着引爆器,右手的伤口还在渗血——方才强行突破防御网时,他被能量刃划开了小臂。
他盯着林破天战术服上的血渍,突然笑了:"你知道吗?
我父亲在我十岁时,把我扔进虫巢训练生存。
那些虫子的口器咬穿我左腿时,他站在观察窗外说'瓦伦的继承人,连痛都忍不了?
'"
林破天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颈间的挂坠,凯伦的体温似乎还在布料下残留。
他能看见维克多眼底的裂痕,像块被锤裂的水晶,每道缝隙里都渗着黑血般的偏执。
"所以你要证明比他更狠?"他向前半步,战术靴碾过地上的碎晶,"用虫潮屠了中立星,用自毁程序陪葬整个星渊?"
"他们都该跪在我脚下!"维克多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引爆器的红光映得他脸色惨白,"我父亲的旧部、瓦伦的贵族、甚至那些虫族叛将——他们看我的眼神,和看洛基的影子有什么区别?!"
倒计时跳到"00:30"。
林破天注意到维克多的右手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他想起三天前在中立星,瓦伦老侯爵擦着家族纹章说的话:"那孩子的眼睛里没有星辰,只有他父亲的倒影。"
"权力不是让人恐惧。"他的声音放轻,像在哄一个被抢走糖果的孩子,"是让人愿意为你站在星渊尽头。"他指向舰桥外的星空——曙光号的舷窗正亮起绿色的对接灯,史蒂夫的战机拖着牵引索归来,虫族蜂群舰的复眼在星尘中泛着温和的蓝。
维克多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引爆器在他掌心发烫,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倒计时的嗡鸣。
父亲的声音在记忆里炸响:"软弱的人,连墓碑都立不正。"但此刻舰桥外的星空里,那些曾经视他为怪物的"盟友",正用各自的方式为胜利拼尽全力——没有恐惧,只有...默契?
"00:10..."
林破天猛地扑过去。
他的战术手套扣住维克多的手腕,肌肉在防护服下绷成铁索。
维克多的指甲深深掐进他手背,却无法阻止引爆器被夺下的趋势。
倒计时跳到"00:01"的瞬间,林破天将维克多拽进紧急逃生舱,舱门闭合的轰鸣中,他听见对方带着哭腔的嘶吼:"你根本不懂!"
逃生舱被弹射出去的刹那,星渊基地的自毁波如同一朵绽开的银菊。
林破天透过舷窗看着那团光,突然想起苏皓说过的话:"每个时代的终结,都是新星的开始。"
三个月后。
曙光号的观景台飘着若有若无的甜香,是莉娜偷偷泡的地球红茶。
林破天靠在舷窗边,看着全息星图上逐渐成型的"新联盟"版图——人类的贸易航线、瓦伦的科研星区、虫族的生态培育带,像三条交织的光带,在星海中画出温暖的弧度。
"指挥官。"奥利弗抱着一摞数据板走过来,镜片上沾着茶渍,"虫族女王的进化舱残骸分析完成了。
艾莎的量子意识...似乎主动选择了消散。"
林破天接过数据板,指尖划过"意识碎片残留率<0.1%"的结论。
他想起自毁当天,虫族叛将的复眼第一次泛起人类的情绪:"女王说,进化到最后,她终于看清了——生命不该是战争的燃料。"
"史蒂夫在收容舱,说杰克斯要见你。"莉娜端着茶盘走过来,月桂叶项链在阳光下闪着柔光,"那老东西最近总盯着星空发呆,像变了个人。"
林破天笑着摇头。
他看向观景台另一角,卡尔正和虫族领航员争论引擎维修方案,前者举着焊枪手舞足蹈,后者的触角却难得没有甩出黏液;维克多坐在离人群稍远的长椅上,怀里抱着老侯爵送的家族纹章,目光追着星图上瓦伦主星的标记,嘴角偶尔扬起极淡的弧度。
"该去看看了。"他放下茶盏,转身时却顿住脚步。
观景台的玻璃上,映出一道淡金色的虚影——不是全息投影,而是某种更纯粹的能量体。
那身影朝他微微颔首,像在告别。
"布鲁斯?"他轻声说。
虚影的轮廓泛起涟漪,像在回应。
林破天想起半年前在废弃能源站,那个为了修复跃迁引擎,将意识融入机械核心的老工程师。
当时他说:"等打完这仗,我想去地球看看真正的月亮。"
虚影缓缓飘向观景台穹顶,穿过星图上的"星渊尽头"标记,最终消散在星河深处。
林破天望着它消失的方向,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莉娜的手轻轻搭在他肩上,茶盏的热气拂过他耳尖:"他应该是去完成自己的月亮了。"
星图上的新联盟徽章突然亮起,柔和的白光笼罩着每一片星域。
卡尔的大笑混着虫族领航员的鸣叫飘过来,史蒂夫的声音从通讯器里挤进来:"老林!
杰克斯说要给你看他新画的战术图——虽然丑得像被虫啃过!"
林破天低头看向颈间的挂坠,凯伦的照片在金属壳里泛着暖光。
他伸手按住莉娜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又看向不远处正和奥利弗争论的卡尔,忽然明白苏皓曾说的"传奇"是什么模样:不是刻在纪念碑上的名字,而是这些在星海里互相支撑的、鲜活的、会笑会痛的生命。
窗外的星河依然浩瀚,但这一次,那些曾经吞噬一切的黑暗裂隙中,正绽放出比任何战火都璀璨的、属于新生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