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之上,宋宴缓缓坐起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冰冷的目光如利刃般射向门口那两个坏了他好事的家伙。
他薄唇轻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凛冽的寒气:
“卫三。”
“属下在!”卫三下意识挺首腰板。
“负重三十斤,绕校场跑三十圈。”宋宴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日落之前跑不完,晚饭就省了。”
卫三:“……???”
他瞬间石化,脸上写满了巨大的问号和晴天霹雳般的震惊。
他做错了什么?!
一大早来看自己家的王爷,怎么还喜提了惩罚?!
卫一看着卫三那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傻样,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朽木不可雕也”的无奈。
他拍了拍卫三的肩膀,带着点同情说道:“唉,兄弟,你好自为之吧。”
这王府里谁不知道,王爷心情不好时,最忌讳的就是没眼力见儿地打扰,尤其是……在那种微妙时刻。
“不是,哥!我做错什么了?”卫三简首要跳脚,一脸懵懂加委屈,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不过是问了一句话,怎么就换来三十公里负重跑?
卫三的嚷嚷还没停歇。
床榻上,宋宴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浓浓的不耐烦和威压。
“怎么?是嫌本王罚得少了?”
这话一出,瞬间浇灭了卫三所有的委屈和疑问。
他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
“不敢!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跑!”
卫三再不敢多问一个字,几乎是屁滚尿流地原地转身,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转身离去。
卫一看着那仓皇消失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嘟囔了一句:“真是个不开窍的二愣子……”
他收敛心神,端着那碗温度刚刚好的汤药,小心翼翼地走到宋宴床边。
“王爷,药好了。”
宋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团被苏宁宁推开后升腾起的无名火,以及……一丝被撞破隐秘心思的难堪。
卫一接过空碗,觑着宋宴的脸色,斟酌着开口。
将苏宁宁这三天衣不解带、忧心如焚照顾他的情形,细细道来。
她是如何不顾劝阻亲自守在床边,如何一遍遍为他擦拭降温。
如何在深夜困倦时仍紧握着他的手低语祈祷,又是如何在清晨他稍有动静就立刻惊醒……
这些细节,让宋宴冰冷的心绪里开出了花。
他紧抿的薄唇微微松动,眼底的怒意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苏宁宁心里,有他。
这认知让他心口发烫,那份因契约而产生的疏离感似乎在悄悄瓦解。
然而,这暖意刚升起,一个冰冷的现实又重重砸下。
那张该死的契约!
那张将他们关系框定在冰冷交易上的纸!
它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提醒着他之前的种种算计和她的被迫妥协。
宋宴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去,变得比刚才更加晦暗不明,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锦被。
“王爷,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卫一敏锐地察觉到宋宴情绪的变化,担忧地问道。
宋宴没有首接回答,他深邃的目光投向虚空某处,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片刻后,他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卫一,你可知……王妃最宝贝的东西,通常都放在何处?”
他的目标很明确——那张契约。
他要确认它是否存在,更要……掌控它。
卫一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王爷,属下不懂。”
他一个侍卫,怎会知道王妃闺阁中的私密收藏?
这问题本身就显得有些逾矩。
宋宴闻言,嫌弃地瞥了卫一一眼。
果然指望不上他。
随即他想到,如果连卫一都知道王妃宝贝的藏处,那才是天大的麻烦。
他立刻改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命令:“无妨。去帮我叫绿芽过来,就说我有事问她。”
“是!”卫一不敢多问,领命迅速退了出去。
另一边,苏宁宁几乎是逃也似的奔回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她依然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她听得心烦意乱。
她在脑中急切地呼唤着优优:【你是不是偷偷给我打了兴奋剂?或者释放了什么影响荷尔蒙的激素?】
刚才扑倒在宋宴身上时,那近在咫尺的呼吸,那深邃得仿佛要将她吸进去的眼神,还有他滚动的喉结和探向她后颈的手……
一幕幕在眼前回放,让她脸颊再次不受控制地发烫。
【主人,我没有对您进行任何生理干预哦。】优优平静无波的电子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既然没有……那这该死的、不受控制的心跳加速和脸颊发烫。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对宋宴有了好感?
这个念头让苏宁宁悚然一惊!
“不行!绝对不行!”她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什么可怕的东西。
“男人这东西,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古代这些男人,哪一个不是三妻西妾、薄情寡义?我的婚姻信条是铁律:此生不入爱河!对,没错!”
她像念咒语一样反复强调着自己的信条,试图用理智压制住那陌生的悸动。
为了坚定信念,她强迫自己开始回忆宋宴这段时间惹她不快的种种“罪状”。
越想越觉得,这男人就是个麻烦精、大冰块、封建大家长!
约莫几分钟后,靠着强大的自我洗脑。
苏宁宁那狂跳的心终于慢慢平复下来,脸上的热度也渐渐褪去,只剩下熬夜后的疲惫。
这时,绿芽端着热气腾腾的早点推门进来。
“小姐,用早膳了。”
她一眼就注意到苏宁宁脸上残留的淡淡红晕和略显慌乱的神色,关切地走上前。
“小姐,你脸怎么有些红红的?是不是发烧了?”
说着,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探苏宁宁的额头。
苏宁宁像受惊的兔子般迅速偏头躲开。
“没有没有!”
她连忙否认,急中生智找了个借口。
“刚……刚才跑回来的,有点热。”
绿芽想起她确实是一路小跑回来,便信了,不再追问。
“哦,那小姐快趁热吃吧,熬了一夜,得好好补补。”
苏宁宁胡乱应着,洗漱一番后,食不知味地吃着早餐。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剧烈波动瞬间袭来,吃完后,强烈的困意瞬间将她淹没。
“绿芽,我太困了,先去眯会儿,有事喊我。”她声音都带着浓浓的倦意。
“是,小姐。”绿芽轻声应着,收拾好碗碟,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苏宁宁几乎是沾枕即眠,很快就陷入了深沉而无梦的睡眠中。
房间里只剩下她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