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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将军府门前的青石板上己落满车辙印。
赵犬捧着镶金乌纱帽的手抖得厉害，铜盆里泡着的朝服被晃出层层涟漪。
“公子真要穿这个？”赵虎戳了戳绯红袍服上振翅欲飞的白鹇，
“俺昨儿打听过，五品文官才绣这水鸭子，公子要不就穿普通衣服去上朝吧！......”
吴严咬住发带将墨发束起，镜中倒映着西窗下未撤走的火药碾槽：
“不急，今日过后，怕是要换麒麟补子了。哈哈。”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九声净鞭响，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撞进晨雾。
吴严穿戴好衣物，便上了轿子，前往皇宫。
紫宸殿前，百丈御道两侧的铜鹤口中青烟袅袅。
吴严踩着北斗七星纹的丹墀拾级而上，忽觉袖中玉貔貅微微发烫。昨夜拆解重组的「神兵」正藏在贴身衣袖中，硫磺气息混着海棠花香，酿成某种危险的味道。
仿佛宣告着，这是一个危险的武器以及一个庄严的时刻。
“宣——将军府公子吴严觐见！”
唱名声穿透十二道珠帘时，吴严看见太子朝服下摆沾着片海棠花瓣。
老皇帝倚在蟠龙金椅上，手轻摁着额头，面前龙纹铜匣开着条细缝，隐约露出半角泛黄的羊皮。
“吴卿可知，今晨有二十七道折子弹劾你私炼妖物？”皇帝的声音像把生锈的刀，刮过殿内九十九盏青铜灯。进入吴严的耳中。
“吴卿可有何为自己辩解的。”
吴严广袖轻振，硫磺细末顺着袖口簌簌落在金砖地上：
“陛下容禀，臣所炼之物并非是妖物，乃是取《武经总要》所载「火药法」精炼而成。“他指尖掠过腰间玉带，勾出半卷焦黄的《太平御览》，”建隆元年，岳州守军以硝烟退敌，此事载于...”
“大胆，放肆！”兵部尚书突然出列，笏板首指吴严，“那书里可没说会平地起惊雷！我看你就是妖邪，前几日的声响一定是上苍劈你的雷声。我看你己经被妖邪附身了，你就是妖邪。”
“尚书大人若是不信是火药发出的声响，那我给陛下和大人演示一番。臣下现在便随身带有火药”吴严镇定自若的看着兵部尚书。
吴严看向皇帝，皇帝并未表露出任何不悦，既没赞同也没拒绝。
太子插嘴道：
“既然吴小将军想展示，那就展示一下吧，正好让我们涨涨见识。”
从殿角铜鹤口中的龙涎香取出火星，吴严反手拿出袖中一小陶罐。用龙涎香点燃火药。
崩的一声，青烟在琉璃穹顶下炸开成北斗七星状：“尚书大人请看，此物遇火则气胀，气胀则鸣......”他靴跟轻磕丹墀，爆炸震落托盘上的蜡烛，“正如《淮南子》云「阴阳相薄为雷，激扬为电」，岂不是天道？因此我为其起名神兵。”
爆炸时御史中丞崔晏的笏板突然落地，惊碎一室死寂。
老皇帝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精光，枯槁的手指叩响龙纹铜匣。
泛黄羊皮卷滑出半截，露出突厥可汗的狼头印鉴。太子广袖下的手指骤然蜷紧，那片海棠花瓣飘落在血书边缘。
“便当真是天雷...”御史中丞崔晏颤巍巍举起弹章，“在殿中惊扰陛下，私蓄雷霆之力，其心可诛！请陛下严惩此贼子。”
吴严从衣服的衣袖中拿出铁丸：“诸公可识得此物？”他指尖轻弹，铁丸撞上蟠龙柱迸出火星，“此乃神机营三年前试制的霹雳弹，只因硝石不纯，十发九哑。”
“而经过我的不懈努力，我己经制造成了了新的霹雳弹”
袖中滑出改良过的漆黑弹丸，在御前灯烛上一掠而过。
轰！！！
柱础金粉簌簌而落，龙爪间嵌着的夜明珠应声炸裂。
满朝朱紫慌忙以袖掩面，却见爆燃处青烟凝成虎符形状，久久不散。
“此等神物..."老皇帝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染血的绢帕飘向铜匣，恰好盖住北燕文书上“玉门关”三字。
太子突然越众而出，玄色靴子踩碎那片海棠花瓣：“父皇明鉴，昨日儿臣己试过火药破解之法。并且现在尚有此物”
他解下腰间瓷瓶点燃掷地，与吴严袖中火药爆炸效果大差不差，
“我在校场试过，三百步外焚尽草人，不伤己方分毫！有此物，必定攻克北燕，使其不敢叩边。”
吴严回想到，昨天太子回东宫后，又派人前来要一份火药，说有大用，原来用于此呀。
“吴家公子为国研制此物有功，吴家满门忠烈，吴将军和吴家大公字还在玉门关与北燕对峙，吴严不应该被说成是妖邪。这会寒了满朝文物的心呀，父皇。我看，兵部尚书和御史中丞是眼红吴严，一首故意打压朝廷栋梁之才，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勾当，请父皇严惩！”太子言辞凿凿的看着老皇帝。
兵部尚书和御史中丞腿首打哆嗦，看想皇后和老皇帝，“陛下我们就是担心有问题，也是为国着想，没有刻意打压吴严，请陛下恕罪，我们以后一定克己奉公，绝不会再乱说了。”
“太子殿下，我们也是为国心切，既然触犯了太子殿下的人那请太子殿下降罪吧！”
太子看向与自己一向不合的二人：
“吴严是朝廷的人不是本太子的人，吴严是为朝廷效力，不是为本太子效力，你们有罪也是父皇判，哪能轮到我来判，既然，你二人诚心悔过，父皇，就罚俸三月吧！”
“准奏。”老皇帝思索半刻，忽然合拢铜匣，金丝楠木撞击声惊飞梁间燕雀，“着吴严领将作监少丞，即日起督造霹雳弹与神兵。”
“待霹雳弹与神兵制造完成，与北燕一决高下，收复失地。让北燕不敢南下而牧马，壮我大楚河山！...”
........
退朝钟声响起时，吴严瞥见太子拾起了那片染血的海棠。宫门外飘来焦糊味，西北角的观星台正腾起诡异青烟，像极了那日他在将军府炸飞前的天色。
仿佛前线的战事告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