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烟的指尖着病历本封面,消毒水的气味混着纸张的油墨味钻进鼻腔。
重症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奶奶的脸像张褪色的老照片,被氧气管和输液管切割得支离破碎。
她数着治疗费用清单上的零,前期治疗费用三十万的数字洇成模糊的墨团。
“烟儿啊,”
奶奶总在夕阳把铝锅炖的萝卜汤染成暖金色时这么叫她。
布满老年斑的手替她拂开额前碎发,“人老了就像秋天的叶子,该落就得落,别耗着你......”
此刻这话在病历本里沙沙作响。
混着记忆里煤炉上噗噗冒泡的白粥、暴雨夜奶奶把伞全倾在她头顶自己半边身子泡在水里的声响。
她想起十西岁那年发烧,奶奶背着她踩过凌晨三点的雪。
想起考上大学时,奶奶翻出红绸布包着的存折,上面的数字是八千七百三十二块五毛。
清单上的数字突然刺目得让人想掉眼泪。
顾轻烟把脸埋进奶奶干燥的掌心,老人手上的茧子蹭过她的颧骨,像小时候给她梳麻花辫时那样轻。
监护仪的绿光在病历上跳成碎影,她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破碎的呜咽——怎么可能看开呢?
这双手曾为她挡住全世界的风雨,如今她连一场雨都舍不得让它淋。
她想起自己书桌里的那份合同。
若是按照自己温水煮青蛙的进程,她等得起,奶奶等不起。
“反正自己也不讨厌他。”她低声呢喃。
这一刻,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两日后。
清晨,云瑶穿戴整齐,正准备出门上班。
只见王晨星顶着一头乱发,趿拉着拖鞋,睡眼惺忪地从房间走了出来。
他揉了揉眼睛,一脸狐疑地盯着云瑶,再三确认
“云瑶,你真打算去当服务员啊?我没听错吧?你可是堂堂千金大小姐,这转变也太大了。”
云瑶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应
“怎么,你还不信啊?我都跟你说了好几遍了,我心意己决。”
王晨星还是不死心,凑到云瑶跟前
“你这到底咋想的啊?跑去餐馆端盘子,你家人知道不得惊掉下巴?”
云瑶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道,“我当服务员咋了,体验一下生活不行吗!又不偷不抢。”
王晨星挠了挠头,嘟囔着:“话是这么说,可这落差也太大了……你能吃得消吗?”
云瑶白了他一眼
“行不行试过才知道,你就别啰嗦了。我走了,迟到了老板该说我了。”
说罢,便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留下王晨星独自站在原地,满脸的不可思议。
当王晨星在隔壁邻居的口中得知云瑶在几公里外的餐馆当服务员这个消息时,嘴里的水“噗”地一下全喷了出来,下巴更是惊得差点掉下来。
他整个人愣在原地,脑海里一片混乱。
那个平日里花钱如流水,过着千金大小姐生活的云瑶,怎么会跑去当服务员?
这巨大的反差让他一时无法接受,就像原本一首高高在上的公主突然跌落凡尘,从事着最普通的工作。
傍晚。
结束了一天的代练,王晨星想把自己这些日子里面的账户资金提现出来。
他皱着眉头,一脸焦急地盯着手机屏幕上代练账户的提现界面,反复尝试几次后,依旧显示提现失败。
无奈之下,赶忙拨通了顾轻烟的电话。
“喂,顾姐,我跟你说,我这代练账户好像出问题了,提现怎么都提不出来,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王晨星的语气中满是焦虑。
电话那头的顾轻烟似乎早有预料,
“可能是个人信息过期了或者哪里出错了吧。你这样,来我租房这儿,我帮你亲自录入信息,应该就能解决。”
王晨星有些为难,看了看天色,
“明天可以吗?今天有点晚了。”
“不行,明天我要去总部汇报工作,估计得很久才能回来,你今晚就得过来。”
王晨星犹豫了一下,
“那我拍身份照片给你,你帮我录入不行吗?这样也挺方便的。”
顾轻烟轻笑着调侃,
“要本人来拍照,我帮你现场录入,以后都不会出错了。怎么的,大晚上的我一个女生都不怕,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王晨星急忙解释:“怎么会,我只是……”
顾轻烟没等他说完,便打断道:“哎呀别磨叽了,一个大男生,快点的。”
说完,“嘟”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王晨星拿起手机,看着己经挂断的通话界面,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给叶红霜说了一下,然后骑着小电车前往顾轻烟的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