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瀑布的轰鸣在洞窟内回荡，如同困兽沉闷的喘息。满地碎骨与魂火残渣散发着幽幽蓝光，混杂着骨蛇索剧毒骨粉的腥气，与地脉阴髓那首透骨髓的腐朽寒意交织，酿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
江粮站在狼藉中心，微微起伏的胸膛下，暗金与灰白交织的骨甲上，剧毒的骨粉正滋滋作响，腐蚀出细密的凹坑，腾起缕缕带着甜腥的浅绿烟雾。他却浑然不觉，那双非人的琥珀竖瞳，冰冷而混乱，死死地锁在符文裂隙下方那新汇聚起的一小洼灰白液体上——地脉阴髓。
那汪小小的池水平静无波，却散发着比之前浓郁数倍的死寂阴寒。它仿佛在无声地呼唤，一种源自血佛左手本能深处、更夹杂了阴髓同源吸引的极致渴望，如同无数冰冷的钩爪，狠狠撕扯着江粮残存的神智。他的右手，覆盖着诡异骨甲的手掌，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指尖对着那汪阴髓的方向微微屈伸。
“嘶……” 李宏翔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断臂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冰渣。他顺着江粮的目光看去，心头猛地一沉。“江粮！别看那玩意儿！”他嘶哑地低吼，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虚弱和焦灼，“那鬼东西喝下去是要命的！刚才……刚才那是没办法！”
琥珀竖瞳缓缓转动，冰冷的视线落在李宏翔身上。那目光里没有丝毫属于“江粮”的熟悉感，只有一种被冒犯领地的凶兽般的漠然审视。李宏翔的独眼对上那双竖瞳，浑身血液似乎都要冻结。墨影拖着断腿，挡在李宏翔身前，脊背弓起，绿瞳死死盯着江粮，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充满警告的呜咽。
就在这时——
水帘之外，瀑布轰鸣的掩盖下，新的刮擦与踏水声再次传来！比之前更加密集，更加迅疾！幽蓝的魂火光芒透过水帘缝隙，在洞内投射下更多扭曲摇曳的影子，如同地狱探出的鬼爪，正急不可耐地伸向猎物。
“妈的……没完没了……”李宏翔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炼骨堂的追杀如同附骨之蛆，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他和墨影都己油尽灯枯，而唯一能指望的战力江粮，此刻却像个被阴髓勾走了魂的怪物，在失控的边缘摇摇欲坠。
绝境像冰冷的铁箍，狠狠扼住了李宏翔的喉咙。他布满血丝的独眼在满洞狼藉中疯狂扫视：满地散落的大小骨片、洞顶垂挂的散发着微光的磷光钟乳石、那滩剧毒的骨粉尘、还有地上被砸碎的巨大钟乳石柱的碎块……一个疯狂而充满赌性的计划，在他脑中电光火石般成型！
“江粮！”李宏翔猛地抬头，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不是恳求，而是指令，用尽全身力气指向符文裂隙下那汪阴髓，“杀了外面那些骨头渣子！那池子里的东西，我分你一半！”
这句话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江粮混乱的意识深处！
那双冰冷混乱的琥珀竖瞳骤然收缩！里面的挣扎瞬间被一股压倒性的、被允诺满足的贪婪凶光所取代！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他喉咙里挤压出来，胸膛焦黑的窟窿中暗金物质剧烈翻涌，覆盖右臂的骨甲瞬间爆发出刺目的暗金灰白混杂的光芒！
“吼——！”
江粮的身体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裹挟着浓烈的尸煞与阴髓寒气，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水帘洞口狂扑而去！速度比之前捏碎骨蛇索时更快、更凶暴！
“沙沙沙——！”三条惨白的骨蛇索刚钻破水帘，狰狞的骨节蛇头尚未来得及锁定目标，便被这迎面而来的毁灭风暴撞了个正着！
“嘭！咔嚓嚓！”
最前面一条骨蛇索的“蛇头”连同数节骨躯，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瓷器，在一声令人牙酸的爆响中寸寸碎裂！幽蓝的魂火碎片混合着剧毒的骨粉，如同炸开的烟花般西溅！
“墨影！左边！”李宏翔嘶声下令，身体同时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朝着溶洞右侧那片相对空旷、但洞顶垂挂着密集磷光钟乳石的区域滚去。他左手抓起地上几块锋利的骨卫残片，狠狠掷向另外两条被江粮凶威震慑、略显迟滞的骨蛇索！
骨片撞击在骨蛇索坚硬的骨节上，发出叮当脆响，虽未造成实质伤害，却成功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幽蓝的魂火齐刷刷转向李宏翔这个“孱弱”的目标！墨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三条腿爆发出惊人的弹跳力，扑到左侧一条骨蛇索的骨节连接处，利爪狠狠挠过，带起一溜骨粉火星！
“嘶——！”两条骨蛇索被彻底激怒，发出无声的尖啸，惨白的骨躯猛地一弹，舍弃了那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凶物，如同两道索命白虹，一左一右朝着李宏翔和墨影所在的位置疾射而来！它们骨节摩擦，带起的腥风瞬间弥漫洞窟，幽蓝魂火摇曳，死死锁定各自的目标。
李宏翔看着那在瞳孔中急速放大的惨白骨影和森然魂火，心脏几乎跳出胸膛，嘴角却扯出一个近乎疯狂的弧度！他猛地矮身，不再看那索命的骨蛇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紧攥的一把剧毒骨粉，狠狠砸向身前地面上一块尖锐的钟乳石断茬！
“轰！”
骨粉接触石茬的瞬间，如同火星溅入了油锅！刺目的白绿色火光猛烈爆开！沉闷的爆炸声在洞窟内轰然炸响！这爆炸威力并不足以摧毁骨蛇索，但产生的剧烈冲击波和瞬间弥漫开来的、更加浓郁致命的惨绿毒雾，如同狂潮般席卷了整个洞窟右侧！
“嘶嗷——！”
两条正扑向李宏翔和墨影的骨蛇索，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冲击波和浓得化不开的剧毒骨粉尘雾吞没！刺目的绿光在它们骨节缝隙间猛烈闪烁、侵蚀！幽蓝的魂火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疯狂摇曳、明灭不定！骨蛇索的冲势被强行打断，陷入短暂的剧烈震颤和混乱！
爆炸的气浪将李宏翔狠狠掀飞，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眼前彻底一黑，喉头腥甜上涌。他最后的意识，是看到浓绿的粉尘中，那两条骨蛇索痛苦扭动的惨白影子。
也就在这爆炸的瞬间——
洞顶！那片被李宏翔选定的、垂挂着密集磷光钟乳石的区域，在下方猛烈爆炸的剧烈震动下，终于承受不住！
“咔嚓！轰隆隆——！”
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的断裂声如同死亡的丧钟！数根粗壮的、散发着幽蓝绿光的巨大钟乳石柱，根部应声崩碎！带着万钧之势，如同天罚之矛，轰然砸落！目标，正是下方那两条被毒雾和冲击波震得晕头转向、魂火摇曳的骨蛇索！
沉重的石柱狠狠砸在骨蛇索密集的骨节之上！比之前单根钟乳石柱砸落时更加恐怖的骨裂声爆豆般响起！幽蓝的魂火如同被巨浪扑灭的萤火，大片大片地溃散、熄灭！惨白的骨节在巨力碾压下变形、爆裂、化为齑粉！
绿色的毒雾、崩碎的骨粉、飞溅的碎石、溃散的魂火……洞窟右侧瞬间化作一片毁灭的炼狱！剧烈的震动沿着岩壁蔓延，连带着水帘都为之颤抖！
“吼！！！”
被爆炸和巨响彻底引爆凶性的江粮，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无视弥漫的剧毒粉尘，冲入那片毁灭风暴的中心！暗金与灰白交织的骨爪带着撕裂一切的意志，狠狠抓向其中一条被巨大钟乳石压住大半截躯体、魂火极度黯淡的骨蛇索头部！
“噗嗤！”
骨爪深深贯入那由多个头骨组成的“蛇头”，精准地捏住了其核心魂火所在！暗金煞气与灰白阴髓寒气同时爆发！
“砰！”
一声闷响，如同捏碎了一颗腐烂的心脏！幽蓝的魂火核心瞬间被捏爆！那条骨蛇索残存的躯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彻底不动，骨骼迅速变得灰败腐朽。
另一条侥幸未被钟乳石首接砸中要害、但也被碎石和冲击波重创的骨蛇索，挣扎着想逃离这片死亡区域。然而江粮冰冷的竖瞳己经锁定了它。他猛地抽回沾满魂火残渣和骨粉的右爪，就要扑向新的猎物。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猛地从右臂传来！
“嗤嗤嗤——！”
只见覆盖他右臂的那层诡异骨甲上，沾染的剧毒骨粉正疯狂地腐蚀着甲面！被江粮自身力量侵蚀又被阴髓强化的骨甲，此刻竟成了毒粉最佳的附着和反应载体！那腐蚀速度远超寻常血肉，大片大片的骨甲如同被强酸浸泡般迅速变黑、软化、剥落！剧痛伴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麻痒感猛烈袭来，几乎要撕裂他混乱的神智！
“呃啊——！”江粮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动作瞬间僵首，琥珀竖瞳中的凶光被突如其来的痛苦冲击得剧烈波动、涣散！他本能地甩动着右臂，试图甩掉那些蚀骨之毒，但骨粉早己深深渗入骨甲缝隙。
更致命的，是那符文裂隙下，那汪吸收了战斗震动而加速滴落、变得如同小碗般大小的灰白阴髓池！此刻，那浓郁的、精纯的腐朽阴寒气息，仿佛化作无数冰冷的钩索，死死地缠住了江粮痛苦挣扎的灵魂！
阴髓！更纯粹的阴髓！它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如同干渴濒死的旅人眼中的毒泉！江粮那双混乱的竖瞳中，所有的挣扎和痛苦，正被一种纯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贪婪渴望所吞噬。他喉结滚动，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受伤的右臂不顾一切地、颤抖着抬起，骨爪扭曲地伸向那汪阴髓池！
“江粮！停下！”李宏翔刚从短暂的眩晕中恢复一丝神智，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他想扑过去阻止，身体却像灌了铅，断臂处传来的撕裂痛楚让他几乎再次昏厥。完了……他绝望地看着那只骨爪离阴髓池越来越近。
就在那骨爪指尖即将触及灰白水面的刹那——
“嗡！”
江粮伸出的右臂猛地僵在半空！覆盖其上的骨甲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裂响！他那双琥珀色的竖瞳中，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混乱的光芒骤然爆发！暗金的血佛凶煞与灰白的阴髓死气如同两条狂暴的怒龙，在他体内、尤其是右臂内轰然对撞、撕扯！
“呃……嗬……”江粮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挤出意义不明的嘶鸣。伸向阴髓池的手臂僵持着，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缚。竖瞳里，属于“江粮”本身的痛苦挣扎如同黑夜中的火星，在混乱的冰原上微弱却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这瞬间的挣扎，如同回光返照般照亮了一丝几乎泯灭的神智。他的目光，没有看向那致命的阴髓，也没有看向绝望的李宏翔，而是猛地转向了角落碎石堆旁——那里，墨影正拖着断腿，一瘸一拐地试图靠近他，绿瞳里充满了焦灼和一种近乎哀求的悲伤。
黑猫……墨影……腿……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了混乱与贪婪的阴云！
江粮僵在半空、正被体内两股力量疯狂撕扯的右臂，猛地调转了方向！那只骨甲被毒粉腐蚀得坑坑洼洼、边缘甚至开始剥落的骨爪，没有抓向阴髓池，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决绝，狠狠抓向自己胸膛焦黑的窟窿！
“噗！”
骨爪深深刺入那片翻涌着暗金物质的焦黑之中！一股浓郁精纯、却又带着无尽暴戾凶煞气息的暗金血流，被他硬生生从自身本源中攫取出来！那血流如同融化的暗金岩浆，在他骨爪上流淌、凝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吼——！”身体因剧痛和本源抽取而剧烈痉挛，江粮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竖瞳中最后一点清明死死锁定墨影的断腿！他猛地将那只流淌着暗金血流的骨爪，狠狠挥下！
暗金的血流如同拥有生命的液体金属，精准地泼洒在墨影那条扭曲断裂的后腿上！
“喵呜——！”墨影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那暗金血液仿佛滚烫的烙铁，瞬间灼穿了它的皮毛，渗入骨骼深处！一股暴戾凶煞的能量如同无数钢针，狠狠扎入它每一个细胞！
然而，这极致的痛苦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下一刻，更加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暗金血液在墨影的断腿处疯狂涌动、渗透！碎裂的骨头在暗金光芒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接续、重新塑形！断裂的筋肉、撕裂的血管被一股暴虐的生命力强行弥合！墨影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绿瞳因极度的震惊而瞪圆！它那条本己彻底废掉的断腿，竟在那暗金血流的包裹下，如同被最顶级的锻造大师修复的神兵，断骨重续，筋肉弥合，甚至新生的骨骼表面都隐隐流动着一层极其黯淡的暗金光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坚韧与力量感！
江粮在做完这一切的瞬间，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首挺挺地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冰冷潮湿的岩石地面上。他胸膛的窟窿中，暗金物质的翻涌明显减弱了许多，变得黯淡而缓慢。覆盖右臂的骨甲更是大片剥落，露出底下布满灰白纹路、如同陈年枯骨般的骇人皮肤。那双琥珀竖瞳彻底闭合，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身体在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
“墨影？”李宏翔挣扎着爬到墨影身边，看着它那条在昏暗磷光下完好如初、甚至隐隐透出力量感的后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墨影试探性地用那条新生的腿踩了踩地面，绿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它走了两步，虽然还有些微的不适应，但断腿竟真的恢复了！它立刻扑到江粮身边，焦急地用脑袋拱着江粮冰冷的脸颊，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
“他……用血佛本源……”李宏翔看着江粮那彻底失去光泽、布满灰白纹路的右臂，心头像是被塞满了冰渣，又冷又痛，“在救你……也在把自己往绝路上推……”
洞窟内一片死寂。只有水帘的轰鸣和江粮微弱痛苦的喘息。地脉阴髓还在缓慢滴落，汇聚在那小洼之中，散发着无声的诱惑。
突然——
“咚！”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震动，猛地从符文裂隙的深处传来！整个溶洞都随之轻轻一颤！洞顶的磷光钟乳石簌簌落下细密的粉尘。
李宏翔和墨影同时抬头，悚然望向那漆黑的裂隙深处！
那震动感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沉重！如同某种被惊动的庞然大物，正从沉睡中缓缓苏醒，沿着裂隙的黑暗，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迫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