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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捅了马蜂窝！”李宏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血水，骨镖警惕地指向庙宇残骸深处。明心道人被血纹道袍吞噬的凄厉嚎叫己变成断续的呜咽，如同破风箱在拉扯。
江青睐脸色惨白如纸，捂住心口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方才城隍庙里净业砂带来的短暂清明彻底消散，皮肤下灰影般的死气重新翻涌，颈侧青筋再度暴起。“走…焚化炉…那是源头…”她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源头？”李宏翔皱眉，“那破炉子不是早被你用铜钱封了吗？”
“封得住炉子，封不住人心。”江粮的声音冰冷，雨水顺着他紧贴额角的黑发淌下，流过那只被尸仙骨侵蚀、泛着灰败死气的右眼。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那半枚从父亲道袍夹层里撕下的青铜八卦，边缘还粘连着几缕青灰色的布丝。八卦背面的“观”字被血污浸透，湿漉漉地发着暗光。“清风观…天符派…血衣楼…二十年前就该死了的鬼，全爬出来了。”
墨影弓着背，湿透的黑色皮毛下肌肉绷紧如铁，碧绿猫瞳死死盯着十里外雨幕中若隐若现的殡仪馆轮廓。那里，一扇贴着褪色封条、位于顶楼角落的铁门缝隙里，正缓缓渗出一线粘稠黑血，蜿蜒而下，混入雨水，消失无踪。只有它能看见那黑血中翻腾的、无数扭曲嚎叫的怨魂碎片。
黑猫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近乎呜咽的威胁声。
殡仪馆大门敞开着，白惨惨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照亮门厅内慌乱奔走的几个穿着深蓝工装的值班人员。雨太大，夜太深，无人留意三个浑身湿透、带着硝烟与血腥味的身影从侧墙翻入。
“监控死角，”李宏翔压低声音，骨镖尖端在墙角划出一道细微裂痕，几缕几乎看不见的黑气溢出，又被雨水打散。“炼骨堂的‘蚀骨粉’，能暂时干扰电子眼。”他难得解释了一句，算是回应了江粮瞥来的疑问眼神。
江粮没说话。越靠近焚化区，他右眼深处那股源自尸仙骨的阴冷戾气就越是躁动难安，视野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不断蠕动的血翳。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福尔马林以及某种更深层、更腐朽的焦糊味——那是焚烧尸体特有的气息，此刻却混合了一丝若有若无、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
“停尸间和焚化区值班的是老刘头，六十多了，耳朵背。”江粮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他熟门熟路地避开主通道，闪入一条堆满废弃花圈和空骨灰盒的狭窄侧廊。这是他守夜时摸清的“密道”。
侧廊尽头，一扇厚重的铁门紧闭，正是通往顶楼那扇渗血铁门所在的废弃杂物间。门把手上，赫然挂着一把崭新的、缠着红线的黄铜锁。锁眼附近，几点干涸的暗红色印记异常刺眼。
江青睐的纸伞无声滑落几滴雨水，她指尖捻起一点暗红碎屑，凑到鼻尖，随即嫌恶地皱眉：“天符派的‘引魂朱砂’…混着人血。”
焚化区深处，传来老式推拉门被拖开的摩擦声。一个佝偻着背、穿着油腻工装裤的老头，正费力地推着一辆不锈钢运尸车，走向焚化炉区域。车轮碾过湿漉漉的水磨石地面，发出咕噜噜的声响。车上的白布单下，勾勒出一个成年人僵硬的人形轮廓。
“老刘？”江粮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同时右眼阴瞳全力运转，穿透雨幕和墙壁的阻隔。
那佝偻的身影猛地一顿。推车的老刘头缓缓转过身。
江粮的心沉了下去。
浑浊的老眼一片死白，没有任何神采，嘴角却咧开一个僵硬诡异的弧度。他的脖子上，一道细密的红线若隐若现，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关节。
“控尸线…百鬼堂！”李宏翔低吼，骨镖瞬间脱手，撕裂雨幕首射老刘头脖颈！
就在骨镖即将触及的刹那，老刘头那张僵硬的脸猛地扭曲，喉咙里挤出非人的嗬嗬声。他枯瘦的手掌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向探出，竟精准地抓住了飞射的骨镖！皮肉与金属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几滴黑血顺着镖刃滴落。
“嗬…香…香火钱…”老刘头控的声带发出断续破碎的音节，死白的眼珠转向焚化炉三号的方向。
焚化炉三号厚重的不锈钢炉门突然向内凸起，仿佛有巨大的力量在里面猛击！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的焚化区回荡，震得顶棚的灰尘簌簌落下。炉门表面那张江粮亲手贴上的、蘸着朱砂的铜钱镇尸符剧烈燃烧起来，瞬间化为灰烬！
一股无法形容的恶臭猛地从门缝里喷涌而出——浓烈的血腥味里夹杂着焚烧皮肉的焦糊、骨骼碎裂的腥气，以及一种更深沉、更阴冷的腐败气息，如同打开了千年的墓穴！
“不好！”江粮瞳孔骤缩。他体内的尸仙骨臂瞬间不受控制地鼓胀、硬化，灰黑色的死气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奔涌，与右眼深处那股暴戾的意志疯狂共鸣！怀中的青铜八卦烫得如同烙铁，死死抵在他胸口，“焚化炉三号”位置的骷髅标记血光大盛！
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前冲去，尸仙骨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向那扭曲变形的炉门！
“别碰那门！”江青睐尖厉的警告声撕裂了恶臭的空气。她强忍着心脏几近停跳的窒息感，展开的纸伞猛地一挥，三枚染着尸油的惨白纸钱打着旋儿射向炉门上方通风管的阴影处！
纸钱没入阴影的瞬间，三声短促的惨叫响起！三个贴着通风管壁、如同壁虎般无声移动的黑影被尸油点燃，惨叫着跌落下来，身上穿着百鬼堂标志性的白色麻衣，手中还捏着未发动的招魂幡！
“百鬼堂的引魂人…和天符派的控尸术！”李宏翔瞬间明白，这是联手做局！他反手从后腰抽出一截森白短鞭，鞭身由数十截指骨紧密连接而成，正是炼骨堂秘传的“打魂鞭”！鞭影如毒蛇般卷向那几个燃烧的百鬼堂弟子，骨节摩擦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咔”声。
炉门内的撞击更加狂暴！整个庞大的焚化炉都在剧烈摇晃，固定螺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炉门缝隙里，不再是喷涌的恶臭气体，而是粘稠、暗红、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的——血浆！
血浆触碰到冰冷的地面，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腾起缕缕黑烟。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血浆中似乎有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在浮现、哀嚎、挣扎，又瞬间被扯碎消融！
“血佛…头颅…”江粮的喉咙像是被扼住，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他尸仙骨化的右臂距离炉门己不足一尺，暴戾的吞噬渴望与镇魔血脉的剧痛在体内疯狂撕扯。他能感觉到，炉内那东西的苏醒，正贪婪地汲取着他体内的尸仙之力！
“香火…愿力…聚阴…养颅…”被控尸线操控的老刘头发出梦呓般的低语，僵硬地抬起手臂，指向焚化炉后方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标着“设备间”的小门。门缝底下，竟有厚厚一层灰白色的香灰溢出！
那是本该出现在城隍庙功德箱里的东西！
墨影弓着背，全身黑毛炸开，发出尖锐到刺耳的“喵呜”声！碧绿猫瞳死死盯着焚化炉三号顶部一根锈蚀的排烟管道口。在江粮阴瞳无法穿透的管道深处，它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巨大、冰冷、没有瞳孔、完全由粘稠血浆构成的巨大眼睛，正透过排烟口的百叶格栅，贪婪地、无声地注视着下方即将爆发的混乱与血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