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切勿乱说,官家福泽天佑,总会有治愈的方法的。”一旁的杨沂中听到赵构说要托孤,顿时急了。
“正甫,事己至此,就别说些没用的话了。真的是福泽天佑的话,朕的父兄又怎么会去北狩呢?”赵构无奈的笑了笑。随即正色起来。
“朕身染瘟疫,自觉时日无多,今于西山上与诸位大臣交代身后事。北狩邢皇后,其位今予废除,贬为贵妃。而吴贵妃,贤良淑德,自靖康年间便随侍朕左右,她文武双全,甚合朕意,现加封其为皇后。朕并无子嗣,待朕离世后,由建国公赵瑗继承大统。赵瑗尚且年幼,不通政事,吴皇后需辅佐于他,可出入朝堂,总理政事。韩世忠忠心耿耿,当统兵拥护吴皇后与赵瑗,成为我南宋的坚实壁垒,护卫皇室安全。”
赵构说完这一大段话,顿时有点萎靡,也不知道是快要尸变了,还是这一大段话太耗费力气了。也亏得那些文臣都死了,只剩下一群不会指手画脚的武将。不然赵构的这一番话,说不得还不会不会引出来一堆的“官家不妥”。
“官家。”甄心喃喃的念叨着。
一旁的韩世忠也只是躬身行了一礼,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剩下的,你们看着办吧。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中枢板荡,留下一个烂摊子给各位,朕实在内心难安啊。但也实在是无能为力了。”赵构苦涩的笑了笑,目光扫过在场的诸人。
一时间,只感觉这西山之上,秋风萧瑟。只剩下感染者的尸体还在燃烧的声音。
“正甫,让大家都散了吧,我有话想对吴皇后讲。”赵构说道。
身旁的杨沂中点了点头,只是看了看在场诸人。毕竟赵构的话,大家也都听到了。于是在场的诸位武将纷纷远离,给赵构和甄心留下了一片开阔的空间。
“官家要说什么?”甄心走上前来。
“你。”赵构顿了顿,看着甄心,眼神中满是爱意,“你不是朕的小吴吧,对不对?”
“官家?”甄心顿时吃了一惊。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弄的,但是你不是朕的小吴,对吧。”赵构笑了笑,“朕的小吴虽然总是着甲侍从,负刀而立,但却是个极其乖巧听话的人,她可从来不会议论政事,也不会向朕提什么条件和建议的。”
“官家您,早就知道了?”甄心有点胆怯的问道,像极了一个做了亏心事被拿住的小贼。
“朝夕相处的人忽然性情大变,又怎么会发现不了?”赵构依旧笑着。
“那官家为何还......”甄心疑惑道。
“为何还要封你为皇后?说真的,朕总觉得朕的小吴有一天还是会回来的。如果真有那一天,朕希望小吴还是能有一些权力的。这天下看起来是朕的,但是实际上做起事来有多少掣肘,中枢朝堂之中又有多少暗流涌动,不去亲身体会又如何能知晓?趁着这一次那帮事多的士大夫们都死绝了,朕不给小吴一个位置,等到中枢补全了,形势可能就不一样了。”
甄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静静的看着赵构。
“况且你虽然不是朕的小吴,但是你也没有什么坏心思,除了一心想要弄死秦桧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不合规矩的举动,便是弄死秦桧这一件事,现在看来,也是有远见的。”赵构顿了顿,“秦桧的事你全权处理便是,如今大理寺,三司官吏都不在了,连弹劾的御史们也都在那边烧着呢,朕也是有心无力了。”
“总而言之,你不是小吴,但是你在小吴的身上。给朕好好保护小吴的身体。”赵构说着,摸了摸甄心的头。“行了,你去吧,把杨沂中给朕唤过来。”
甄心随即退了下去,她本来就不知道此时该跟赵构说些什么,心里又是愧疚,又是不舍得,十分别扭。索性干脆离赵构远一点,选择了逃避的处理方式。
杨沂中随即赶来。
“正甫啊,这么多年,辛苦你一首护卫在朕的身边了。”赵构看着杨沂中笑道。
“官家好像有些开心?”杨沂中依旧面色铁青。
“朕本来就是一个逍遥王爷,忽然被推上了九五之位,让朕负担起家国大义,朕开心的起来吗?现在死期将近,反倒是解脱了,什么北伐,什么金人,什么合议,都是你们的事了,与朕再无瓜葛。其实当初父兄还在汴京的时候,朕只身入金人军营,当时想的不过是,不能折了我大宋的国威,方才昂首挺胸,不惧生死。但是后来的颠簸流离,家国朝堂,弄得朕身心俱疲,无力应对了,方才一心求和,只求宋金之间消停几天,让朕喘口气。”
“朕知道你一心想要雪耻,却是跟着朕一路蹉跎,你不会记恨朕吧?”
“官家说的哪里话。收复失地固然是一代明君,可是重整山河,立足南方,又何尝不是明君所为?”杨沂中说道。
“正甫啊,你这张嘴啊。”赵构笑笑,“一代明君?以大胜之姿行谈和之事,后世必然是要戳着朕的脊梁骨骂的。无所谓了。唤你来,知道所谓何事吗?”
“官家首说,臣一定尽心竭力。”杨沂中躬身行礼道。
“一会朕要是尸变了,朕希望,正甫你能亲自动手,给朕一个体面。这尸体吗,朕看凡是感染者,都给烧了,朕的遗体你们也不必为难,一起烧了便是。”赵构依旧是一脸轻松地表情。
“官家?”杨沂中却是不淡定了,让自己砍了官家的头么?
“怎么,还得朕给你下一道圣旨吗?行伍中人,怎么行事婆婆妈妈的?”赵构虽然语气严厉了一些,但是脸上那份如释重负的表情却是没有任何变化。
“臣遵旨。”杨沂中叩首回应。
西山之上,燃烧尸体的火苗越来越高,吴璘哭喊着砍了尸变了的吴玠的头。
赵构歪着头看着吴璘抱着吴玠的尸身痛哭,嘴里念叨着,“凛然一身,孑然一粟。泛泛空空,悠悠何处。”
赵构身后的杨沂中持刀而立,在赵构脑袋垂了下去的那一刻,挥起了手中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