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历二百五十八年,自沼泽之战后,苏瑶的魂魄便如同风中残烛,飘摇不定。她的身体表面浮现出蛛网状的暗纹,每一道纹路都连接着掌心那永不愈合的灼痕。更可怕的是,她开始频繁陷入记忆的深渊——并非温暖的过往,而是亲眼目睹林家众人在归墟中遭受折磨的每一个瞬间,一遍又一遍,如同永远无法停止的刑讯。
在扬州城郊的破庙里,苏瑶蜷缩在发霉的草堆上,剧烈地颤抖着。她的眼前不断闪现李烬安被炼入心脏时的惨状,孩童空洞的眼神与嘴角扭曲的笑容,像钉子般钉入她的灵台。“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灼痕,鲜血渗出,却洗不净内心的愧疚。
与此同时,被摧毁的灰衣道士残念并未消散,反而化作无数细小的咒虫,钻入大胤百姓的梦境。深夜里,无数人在睡梦中惊坐而起,双眼翻白,机械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林家该灭,血脉当诛。”这些被咒虫侵蚀的人开始自发集结,手持火把与农具,朝着苏瑶藏身的方向涌来。
归墟的残片之中,李承彻和林蘅的残魂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煎熬。乌勒赤残留的诅咒将他们困在一个扭曲的时空里——李承彻被迫重复着战场的溃败,看着自己的士兵一个个变成面目全非的怪物,而他却无法挥剑保护任何人;林蘅则置身于血色的产房,一次又一次经历林小蘅难产的绝望,听着女儿的哭喊却无能为力。
“长歌……小瑶……”林蘅的声音早己嘶哑,红衣上凝结的血泪成了她唯一的装饰,“我们还能保护你们吗……”李承彻沉默地握紧破碎的玄甲,他的魂魄正在被咒力一点点啃噬,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痛。
李长歌的残魂在时空夹缝中艰难穿梭,试图寻找解救家人的办法。他的身体变得愈发透明,手中的狼毫笔也开始褪色。当他终于找到苏瑶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愤怒的人群包围。“阿瑶!”画师的呼喊消散在夜风中,他拼尽全力凝聚出一道屏障,却在触及咒虫的瞬间,被腐蚀出无数孔洞。
苏瑶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这些人分明是曾经帮助过她的村民,此刻却举着武器,眼神中充满杀意。“为什么……”她的声音哽咽,长剑无力地垂在身侧。人群中冲出一个妇人,手中的镰刀首首刺向她的心脏,那是曾经给过她热粥的张婶。
千钧一发之际,李砚的残魂突然出现。少年的身影带着凌厉的剑气,挡下了致命一击。“阿瑶快走!”他的声音带着颤抖,身体在咒虫的啃噬下开始崩解,“我来断后!”苏瑶含泪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惨叫,回头只见李砚的残魂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黑暗中。
更残酷的折磨还在继续。苏瑶在逃亡途中,误入一片被诅咒的桃林。桃花如血般飘落,每一片花瓣落在身上,都会浮现出林家众人受难的画面。她看见陈念的龙魂被钉在祭坛上,遭受万箭穿心;看见李烬安的魂魄被放在石臼中,被巫祝用捣药杵一次次碾碎。
“够了!”苏瑶崩溃地跪在地上,泪水混着泥土,“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他们安宁!”话音刚落,乌勒赤的残念化作实体,出现在她面前。巫祝的笑声震得桃林摇晃,他伸手掐住苏瑶的脖子:“你以为你的命够偿还吗?我要你看着林家的血脉,在痛苦中彻底断绝!”
归墟深处,李承彻和林蘅感受到了女儿的危机。他们不顾一切地冲向诅咒的核心,玄甲与红衣在咒力中燃烧。“小瑶,闭眼!”李承彻的怒吼声中,他的魂魄如飞蛾扑火般撞向乌勒赤的残念,林蘅紧随其后,用最后的灵力为苏瑶开辟出一条生路。
苏瑶看着父母的残魂在眼前消散,撕心裂肺的哭喊回荡在桃林。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被咒力侵蚀,魂魄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痕。而乌勒赤的残念则发出得意的狂笑,他的双手凝聚出黑色的光球,准备给予苏瑶最后一击。
在这绝望的时刻,苏瑶突然感受到心口传来一丝温热。那是林家众人用生命留下的火种,在她的魂魄深处悄然燃烧。她握紧拳头,眼中重新燃起斗志:“不,我不会让你得逞……我们林家的血脉,永远不会被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