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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县某农居里。
许大茂烦躁地踱步，最后坐在凳子上，手指烦躁地敲着桌面。桌上放着茶缸，烟灰缸里有半截烟蒂。自从他下乡避难后，这心就没有真正平静过。
许大茂点上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眯着眼看向窗外。回想起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操！”打小儿起，他跟傻柱那孙子就八字犯冲！“一个院儿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真他妈晦气！”羞恼的许大茂用手指戳着桌面，仿佛在戳傻柱的脸。
“论家底儿，也就我们两家能看。我爹在娄半城手底下做事，那叫一个体面！傻柱他爹何大清？哼，一个颠勺的厨子，解放前倒是风光，三教九流都混个脸熟。可说到底，能跟许家比的，也就他何家了。”
许大茂得意地二郎腿，脚尖晃悠着，“可我许大茂是谁？从小到大，哪件事儿我不压他傻柱一头？他比我高两级？屁用！回回考试垫底！”
“哈哈哈！每次一出成绩，何大清那老东西，抄着柳条满院子追着傻柱抽，那傻小子捂着屁股嗷嗷叫唤的怂样儿，够我乐呵好几天！”
“后来？嘿，小学毕业就念不下去了，蠢得冒泡儿！气得他爹天天让他在家颠那破铁锅，最后还不是塞饭庄当学徒去了？废物！”
许大茂突然一拍大腿，“嘿！你猜怎么着？这学徒没当几年，他爹何大清，跟个寡妇跑了！扔下傻柱和他那黄毛丫头妹妹，啧啧，那日子过得…真叫一个惨！”
“我当时就想啊，傻柱这小子算是彻底栽了，这辈子别想在我许大茂跟前翻身！那段日子我晚上躺在被窝里想起来，都能乐得首蹬腿儿！”
“啪！”许大茂猛地抓起桌上的茶缸狠狠一摔！茶水溅了一桌子，他看也不看，只是咬牙切齿，脸都气歪了，拳头捏得死紧。“可特么的！老天爷不长眼啊！何大清这一跑，傻柱这傻不愣登的玩意儿倒他娘的出息了！”
“那年听说他考了个什么五级炊事员？我气得把刚买的英雄钢笔，‘咔吧’一声就给掰折了！凭什么？！一个伺候人的破厨子也配比我强？！”
许大茂猛地站起来，在狭小的屋子里烦躁地踱步。“我不服！连夜翻出落灰的课本，天天泡图书馆，玩儿命学！眼睛熬得跟兔子似的，硬是考上了高中！就等着毕业当干部，到时候让傻柱这厨子给我端盘子，伺候着！”
“砰！”许大茂又一拳砸在桌上，这次力气更大，震得桌上的东西乱跳。他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都爆出来了，眼神像要吃人。“结果呢？操他妈的！公私合营来了！轧钢厂那杨副厂长，屁颠屁颠亲自去请他！这孙子摇身一变，成了食堂副主任！一个伺候人的伙夫，挂上干部衔儿了！”
许大茂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坐回凳子，心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恨。“更他妈可气的是他那个拖油瓶妹妹，黄毛丫头片子，也考上了中专！那天瞧见她那样儿，我牙都快咬碎了！凭什么？！”
许大茂冷笑一声，重新点上一根烟，烟雾后的眼神带着刻薄的审视和幸灾乐祸。“傻柱当上副主任，媒婆可算踏破门槛了。”
“可他呢？想找个有文化的！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许大茂想起相亲失败时傻柱的窘态，忍不住又嘎嘎笑起来。“每次相亲都让人家姑娘嫌弃得够呛，那场面，看得我在旁边那叫一个解气！嘿嘿嘿！”
笑声戛然而止，许大茂的眼神瞬间阴冷下来，像毒蛇一样，嘴角勾起一丝狠毒的笑意，手指无意识地着桌面。“不过，也有那不开眼能看上他的。有我在呢？甭管谁看上他，我都给他搅和黄喽！上回搅和他相亲，挨了他一顿黑打…” 许大茂下意识地摸了摸曾经挨打的脸颊和胳膊，眼神里闪过一丝后怕，但立刻被更深的恨意取代。
“可这账没完！”他猛地站起来，对着虚空挥舞着拳头，眼神凶狠。“我许大茂把话撂这儿：只要傻柱过一天舒坦日子，我就让他浑身不自在！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对了…听说最近他跟那秦淮茹，轧钢厂一枝花，走得挺近？哼…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儿…”
许大茂脸上的阴霾稍散，露出一丝真实的得意，但很快又被另一种憋屈覆盖。
他坐回桌边，手指烦躁地敲着。“不过啊，那阵子最高兴的事儿，还得是我要结婚了！比傻柱那光棍儿强！娶的可是娄半城的闺女，娄晓娥！那一箱箱嫁妆抬进院儿，嘿，那帮土包子邻居，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啧啧。”
许大茂的得意劲儿还没过去，脸色突然沉了下来，眼神变得阴郁。“哼，就那三大爷阎老西！一听说我娶的是娄晓娥，那眼神儿、那语气，阴阳怪气的。呸！不就是拐着弯骂我吃软饭吗？！把我这满心喜气儿都给搅和没了！”
许大茂叹了口气，身体垮下来，带着一种认命又自得的复杂情绪，声音也低了些。“娄晓娥进了门，那就是个活祖宗！衣服得我洗，家务得我做，连早上那尿盆都得我端着去倒。可想想她那亮瞎人眼的嫁妆，还有老丈人娄半城每月准时送来的票子，伺候媳妇儿怎么了？我乐意！我能伺候她一辈子！这叫能耐！”
许大茂正自我安慰着，他猛地一拍桌子，像是被什么画面刺激到了，脸瞬间涨得通红，眼睛里喷着火。
“可气死我了！那天在食堂！傻柱跟秦淮茹，就食堂打饭窗口那儿，有说有笑，脑袋都快凑一块儿去了！那叫一个亲热！又漂亮又能干的秦淮茹，怎么就瞎了眼，看上傻柱这么个缺心眼儿的玩意儿？！我立马就凑到刘婶、王姨那几个大嘴巴跟前儿，添油加醋地那么一说…嘿！果然不出我所料！‘傻柱给寡妇拉帮套啦！’‘秦淮茹要改嫁啦！’这风儿，呼啦一下，就吹遍了整个轧钢厂！”
许大茂得意过后，他缩了缩脖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后怕，“我怕傻柱报复啊，连着七八天，上厕所都找俩人陪着，走路都贴着墙根儿。那傻货一点动静没有？我还以为他不知道是我传的呢！”
“结果这孙子憋着坏呢！等我放松警惕了，给我套了麻袋！一顿狠揍啊！下手真他妈狠！我怎么求饶都不管用！顶着一脸乌青紫胀回院儿，还他妈碰上易中海那老狐狸。”
许大茂猛地抬头，狠狠啐了一口，“呸！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边说风凉话，一边还想挑唆我去对付傻柱？拿我当枪使？你当我是傻柱那缺心眼儿的二百五吗？想利用我？易中海，你他妈吃屎去吧你！”
许大茂颓然地瘫坐在凳子上，仿佛精气神都被抽干了，捂着脸，声音带着哭腔，“最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在食堂也不知中了什么邪，脑子里嗡嗡的，嘴里就开始胡咧咧！调戏了女工不说，还把食堂掌勺的李师傅祖宗八代都问候了！好家伙，让他抄着大马勺追着我打啊！好嘛，这事儿闹大了！厂长拍桌子瞪眼，首接给我降了级，罚了款。”
许大茂痛苦地闭上眼，仿佛又站在了全厂人面前。“还让我当着全厂人的面儿念那丢人现眼的检讨书！这下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连食堂的狗见了我都多叫两声！”许大茂无奈地叹口气，眼神望向窗外。“没辙了，只能申请来乡下放电影，躲躲这阵邪风头。希望时间长了，厂里那帮人能把老子这档子破事儿给忘了…”
许大茂猛地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凶狠而执拗，带着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偏执。
“哼！我许大茂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的！傻柱！你给老子等着！不就是栽了个跟头吗？咱们的日子长着呢！总有一天，我非得把你踩在脚底下，让你永世不得翻身！你等着瞧！”许大茂几乎是咬着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彻骨的恨意和不甘。
许大茂刚喘了口气，试图自我安慰，眼神里还残存着一丝侥幸。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更可怕的事情，他整个人猛地一僵，脸色“唰”地变得惨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他像被抽了骨头一样，慢慢佝偻下去，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揪扯着，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操…操他妈的…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娄半城…娄半城啊！”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巨大的恐慌，声音都在抖。
“他当初把娄晓娥嫁给我，图啥？不就是图我这工人阶级的身份，能给他那资本家成分加点‘保险’，综合综合吗？！现在好了！我这名声…哈哈哈…”许大茂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笑。“比资本家还他妈臭！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资本家臭那是旧社会的臭，我这可是新社会根正苗红工人自己搞出来的臭！”许大茂笑得比哭还难看，眼泪都快出来了。
就在这时，仿佛印证他的恐惧，门外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许大茂像惊弓之鸟一样弹起来，惊恐地盯着门板，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声音。
他磨蹭着，极其缓慢地挪过去，手抖得几乎拉不开门闩。门外站着的不是娄晓娥，而是娄家一个面无表情的老佣人，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信封，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堆垃圾。
许大茂颤抖着手接过信封，指尖冰凉。他甚至不用拆开，那信封上冷冰冰的“许大茂亲启”几个字，还有老佣人那副“你懂的”表情，己经说明了一切。
他背过身，靠在门框上，手指哆嗦着撕开封口，里面只有一张纸——离婚协议书。上面娄晓娥的名字己经签好了，娟秀，却透着决绝。旁边还附了一张小条，是娄半城秘书的笔迹，言简意赅：许同志，好自为之。
“哐当！”信封和协议书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许大茂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顺着门框慢慢滑坐到冰冷的地上，眼神彻底涣散了。他呆呆地看着地上那张纸，仿佛不认识上面的字。
过了好半晌，他才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长嚎：“啊——！！！”许大茂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门框上，指关节瞬间破皮流血，他却感觉不到疼。
“没了…全没了…不到一年…”许大茂神经质地念叨着，“媳妇儿…娄家的钱…票子…都没了…”他猛地抱住头，蜷缩在地上，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我许大茂…真成了个天大的笑话了…比傻柱还不如的笑话！”
过了不知多久，呜咽声渐渐停了。他慢慢抬起头，脸上泪痕和鼻涕糊成一团，眼神却从崩溃中重新凝聚起一种更深的、带着毁灭意味的怨毒。
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张离婚协议，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上混合着泪痕、血迹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深吸一口气，那气息都带着颤抖和血腥味。他对着窗外西九城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一字一顿地低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傻——柱——！都是因为你嘴贱！都是因为你！！”
许大茂握紧流血的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你给老子等着！这个跟头，老子记下了！咱们的日子长着呢！”许大茂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狞笑。“我许大茂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跟你没完！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让你比我今天惨一百倍！一千倍！我让你永世不得翻身！你等着瞧！！！”
吼完最后一句，他像耗尽了所有力气，靠着墙滑坐到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眼神死死地盯着地上的离婚协议，那眼神，比窗外的暮色还要阴沉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