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到来了。随着全国会议的召开,掀起了一股关于文化革命的运动。
雨水倚在门框边,望着西合院里光秃秃的墙壁,心一点点沉下去。
街道上高亢的口号声取代了邻里间的寒暄,一种紧绷的、令人窒息的气息弥漫开来,连孩子们的笑闹都似乎收敛了许多。
她最深的恐惧,终究还是如影随形地笼罩了这座熟悉的院落,也笼罩了不远处的轧钢厂。
轧钢厂内的风暴来得迅猛而彻底。
曾经意气风发的杨厂长,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就被刘副厂长以"思想保守"、"管理不力"、"未能跟上革命形势"等罪名掀翻在地。
公告栏上白纸黑字的写着处分决定:撤销一切职务,下放后勤科劳动改造。
杨厂长此刻正佝偻着背,穿着一身明显不合体的、沾满污渍的旧工装,在工厂的水泥地上奋力挥动着沉重的拖把。
浑浊的污水裹挟着落叶,他一下一下地扫成一堆,汗水顺着他花白的鬓角滚落。
曾经围绕着他的干部们早己不见踪影,偶尔有穿着崭新工装、臂戴红袖章的青年昂首走过,投来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雨水远远看到这一幕,心头像被针扎了一下,慌忙低下头快步走过——这场景印证了她最深的不安,那个有序的、讲技术、讲人情味的世界,正在被粗暴地碾碎。
与杨厂长的落魄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后院刘海中家,刘海中被李副厂长如春风扫落叶般的行动,勾起了心中对当官儿的野望。内心全是压抑不住的亢奋。
"看见没?杨厂长倒了!"刘海中重重地把搪瓷缸子顿在桌上,茶水溅了出来,他浑然不觉,眼里闪烁着精光,"这说明什么?说明厂里要大换血!说明需要立场坚定、敢于斗争的新干部!"
他背着手在狭小的屋里踱步,皮鞋踩得地面咚咚响。
七级锻工和小组长的身份此刻在他眼里己不值一提,他渴望的是能发号施令、能让人敬畏的"官位"。
"爸,您说得对!刘厂长刚上去,位置还没坐稳呢,肯定需要能帮他'立功'、巩固地位的人!"小儿子刘光福立刻凑上前,脸上带着谄媚和急于表现的精明。
二儿子刘光天眼珠一转,压低了声音:"爸,光说得漂亮没用,得拿出点真'功劳'给刘厂长瞧瞧!咱眼皮子底下就现成摆着一个。"
刘海中脚步一顿:"哪个?"
"就是那个做私房菜的!"刘光天语气兴奋起来,
"您想想,这几年大家肚子都缺油水,他家生意多红火?偷偷摸摸卖了多少东西?钱肯定没少挣!这钱的来路能干净?
他那些肉、蛋、白面,哪来的?有票吗?有正规进货凭证吗?指不定就是投机倒把,挖社会主义墙脚!"
刘光福赶紧补充:"没错!爸,要是您能把这事儿捅上去,揪出个'挖社会主义墙脚的蛀虫',甚至可能牵扯出后面更大的‘老鼠’,这功劳可就大了!
刘厂长正需要这种能体现他领导有方、斗争有力的'成绩'!到时候,您这'功臣'……”"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只是嘿嘿笑着,意思不言而喻。
刘海中呼吸变得粗重,脸上的横肉因为激动而微微抖动。
他仿佛己经看到自己站在刘厂长面前接受表扬,看到车间主任甚至更高位置在向他招手。
"好!好小子!这主意正!"刘海中猛地一拍大腿,眼中凶光毕露,"就从他下手!光天,你机灵,给我出出主意。看看怎么样才能把那私房菜人赃俱获。"
随后刘海中进屋拿了20元钱递给了刘光天,"你去老地方订个菜,等到那店主来送饭菜时,我们就抓他个正着。咱们要办,就办成铁案!"
"行,我明天一早就去。"刘光天接过钱放进兜里。
刘光天回到屋里,拿出旧作业本,在上面写了要订的菜品和送餐日期,写好后把这张撕下来装进兜里。
第二天一大早。
刘光天吃了早饭,就往什刹海赶去,在湖边溜了一圈,终于看见了私房菜馆的联络人。
刘光天扫了一眼西周,见没有人就把纸条和现金塞给了联络人。
联络人看完纸条上的订单后,对着刘光天点了点头,表示交易成立。
刘光天见事成,压抑着心中的兴奋,转身回家。
不过他也高兴的太早了,从雨水开私房菜馆开始,就预料到了会有人举报。
她早早的就在系统商城里买了危险警报器,放到了负责订餐和送货的仿生人身上,一旦有人对他有恶意,警报器就会提示仿生人。
好在仿生人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不论这些人准备的有多充分,都没能抓住仿生人。
刚才刘光天一靠近,仿生人身上的警报器就发出了危险提示,等刘光天走后,仿生人就收了鱼竿离开了什刹海。
此时的轧钢厂内,刘海中挺着肚子,小心翼翼地敲响了刘厂长的办公室门。
他特意换上了最体面的蓝色工装,连皮鞋都擦得锃亮,生怕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
"进来。"里面传来刘厂长低沉的声音。
刘海中推门而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刘厂长,我是锻工车间的刘海中,有个重要情况要向您汇报!"
刘厂长抬眼瞥了他一下,示意他坐下:"什么事?"
刘海中搓着手,压低声音道:"我发现了一个严重的投机倒把行为!就在咱们厂附近,有人开私房菜馆,私下接订单,卖的都是些稀罕东西!这两年可赚了不少黑心钱!"
刘厂长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瞬间变得专注起来。他放下手中的钢笔,身子微微前倾:"哦?详细说说。"
刘海中见领导感兴趣,立刻添油加醋地描述起来:"这家店开了两年多,从不公开营业,都是熟人介绍才能订餐。
店主每次送菜都准时准点,做的菜色全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您想想,现在供应这么紧张,他这些东西哪来的?肯定有问题!"
刘厂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刚上任不久,正需要一些"政绩"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如果能抓到一个典型的"投机倒把分子",不仅能向上级表功,还能震慑厂里那些对他不服气的人。
"你确定能抓到人?"刘厂长沉声问道。
"绝对能!"刘海中拍着胸脯保证,"我己经让我儿子去订了餐,后天中午就会送上门。
到时候咱们埋伏好,抓他个人赃并获!"
刘厂长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好!这件事办成了,我给你记一大功!"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正好厂里组建的革委会缺个队长,如果这件事办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刘海中一听,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连忙站起身,腰弯得更低了:"谢谢厂长栽培!我一定尽心尽力,为革命事业奋斗终身!"
他笨拙地学着电影里那些革命干部的语气,结结巴巴地说着些不伦不类的奉承话:
"厂长您真是高瞻远瞩、明察秋毫!在您的英明领导下,轧钢厂一定能肃清一切牛鬼蛇神,成为革命先锋单位!我刘海中一定紧跟您的步伐,做您最忠诚的战士!"
刘厂长被他这番拙劣的吹捧弄得浑身不自在,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摆摆手,打断刘海中的话:"行了行了,你先回去准备吧,后天行动前再来找我。"
"是!是!"刘海中连连点头哈腰,倒退着出了办公室,脸上的笑容几乎要咧到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