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姝所在的乡队己经连续两个月取消社员大会,上次是因为春耕,这次是因为青黄不接吃忆苦饭。
都在想方设法找食物,连村干部都没心情搞社员大会,挨批的都是老面孔,底层人真正仇恨的是富农。
对于城里下放来的,开始瞧个热闹,红小将走了之后,下放成员但凡不闹事肯干活,大家也没那么仇恨,顶多是怕沾上麻烦不跟他们往来。
所以取消社员大会,除了孩子们觉得没热闹不好玩,村民们都没啥意见。
这个月乡队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个小队长拿羊皮跑到黑市上换粮食,被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关了好久,闹的人心惶惶的。
本来张村长也想到黑市换点粮食,因为这件事他也不敢去了,还担心他借沈爷爷看牲口收报酬的事被捅出来,连去镇上都让他儿子去。
婧姝知道有黑市,她也有想过拿点空间的东西,去黑市换粮食。但这件事传开之后,她就放弃了。
连队长都会被抓,更别说她这个下放成员,她这张脸,就像村民说的,一看就是‘大小姐’,走到哪都会被关注,还是低调点,反正她和爷爷饿不着。
千里之外的西北牧区也在经历缺食短粮,但社员大会却没停。因为这边牧区太过分散,每月一次的大会是牧区之间交流的重要日子。
加上当地有民兵团、知青和红小将,他们对社员大会更重视,所以条件再难,哪怕是饿着肚子,大家一样兴冲冲地参与大会。
当地下放成员不少,偏偏数顾南安一家三口最引人瞩目,每月的大会他们都是重点关照对象,三顶帽子一顶不少。
早期是因为他们一家三口总是打架,让你们下放学习,结果你们自己还成天打架,活也干不好。
被牧民嫌弃带回据点,又重新换牧区改造。当然上了红小将的重点关照名单,别人不问,就问他们三个改造情况。
后来他们三个倒是不打架了,但顾南安跟疯了一样,经常自顾自地大叫或大笑。叶露雪干活倒是挺卖力的,但她逮到人就说自己是贫农的女儿,是被资家本骗来的。
她要跟家人联系,接她回去。另一个蒋桂枝,是干不好活被人嫌弃,你说一个中年女人,你干不了外面的劳力活也就算了。
偏偏煮饭、缝衣、照顾牲口这些活,她也干不好。交给她的任务,总是完不成。
总之,连着三次开大会,他们三个都被点名上前批评。
这里的牧人不喜欢掷东西砸人,只是看热闹。教训人的是小将们,他们一遍遍地罗列‘罪名’,恨不得把人扒下一层皮来。
开完大会之后,反而是顾家三口最安静的时候,他们表情麻木,整个人像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一样。
而这一次意外又生,顾南安被调到山上修路。蒋桂枝和叶露雪则是到大开荒区干农活,蒋桂枝抱着顾南安哭:
“儿啊!妈就指望你了,你千万要撑住啊!千万别犯傻,别做傻事。让亲者痛,仇者快!
你相信妈,我们一定会离开这里的。”
这次大会他们发现少了三个熟面孔,开始还以为是三人平反回城了,正心一喜,因为这样一来,自己也有机会平反。
结果却被告知,三人是受不了劳改,选择自我了结了。这让蒋桂枝很是恐惧,她担心顾南安也受不了。
她骂叶露雪:“你男人要是出了事,在这种地方,你还能有活路?赶紧劝劝南安。”
这倒是实话,叶露雪很清楚,在她没跟生父取得联系之前,她还是要依靠顾南安。
只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劝,这种情况下,任何语言都是空洞的。首到顾南安问她:
“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是不是羡慕沈婧姝那女人,跟顾家断了关系,逃过一劫?”
叶露雪忙道:“她才没有逃过一劫!她一样被下放。南安哥,你难道不想证明给沈婧姝看,她跟你退婚是多么错误的决定吗?
她没有男人依靠,说不定会嫁给农户或牧民,更惨!”
这话让顾南安振起精神,只要一想到沈婧姝的下场有多惨,他就觉得心里畅快不少。没错,他得亲眼看看,沈婧姝那个女人跪地求饶的样子!
可惜注定要让他失望了,婧姝永远都不会下求饶。前世那么艰难,她最后病死,都没有服软。
今天就更不可能了!王顺说,只要不开大会,天天吃忆苦饭他都情愿。对婧姝来说,则是只要爷爷在身边,吃忆苦饭她也甘之如饴。
村妇们不再做围着做春衫、鞋子,而是组团到更远的山林去找吃食,婧姝也加入了。
沈爷爷很担心:“小心蛇。”
王顺笑道:“干啥要小心蛇?蛇肉多香!”
沈爷爷瞪他一眼,一拍大腿:“我也去!”
婧姝忙拉爷爷:“不成,山路难走。再说,村里的男人都不去,您跟着多不好,别人又要说我精贵。
爷爷放心,我会跟着大家绝不掉队。”
王顺又笑道:“蘑菇别乱捡,小心毒蘑菇才是真的。”
婧姝像村里的妇人一样包着头巾,她还拿锅底灰给脸和脖子浅浅地抹了一层,皮肤显得很粗糙,不然她的皮肤在人群中太乍眼了。
本来想从空间拿化妆品涂抹的,但有香味,现在村里的孩子饿的鼻子特别灵。
胡贵志把她的镰刀磨的很锋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朝王顺重点位置比划:“要是真遇到痞子,就往这里砍。”
王顺吓的一蹦老高:“老胡你不是人!你往自己身上比划啊!”
婧姝心生感动,人就是这样,越是低谷时,对身边之人越重视。几人一屋同住了三个月,不说像家人吧,最起码是能信任的朋友了。
他们三个都知道这对祖孙有多重视对方,如果婧姝真出了啥事,沈爷爷肯定是豁出命来的。
别觉得他们担心的多余了,越是偏远的地方,女人越容易被欺负。石子村算是离城近的,更偏远的山区,不光是下放成员,连知青都有被欺负的。
他们哪里知道,婧姝对这些非常清楚,因为前世她就下放到偏远的山区,也曾亲眼看到有人被毁掉,最后绝望投河。
她为了保护自己,将唯一的工具,一把小锄头,磨的比刀还锋利,时刻不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