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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渊在岩洞内盘坐的脊背突然绷紧。
他原是想趁着沈问雪魂魄不稳的空档调息，可刚运转第三重气劲，心口便泛起灼烧感——那枚血晶正顺着经脉游走，像团活火在啃噬血肉。
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砸进衣领，他咬着牙没哼出声，首到识海深处"咔"地一声轻响，眼前突然泛起血雾。
记忆碎片涌来时带着陈腐的血腥气。
顾承渊看见一座幽冥祭坛，青黑色的岩石上刻满咒文，最中央站着个玄衣男子——是周明澈。
可此刻的周明澈没有藏书阁里整理典籍时的温和，眼尾泛着暗红，指尖掐着道泛金的法诀，对面站着个白发老者，正是他的祖父顾无涯。
"你竟为了个外姓女，背叛上古神裔的血脉！"周明澈的声音像淬了冰，"当年若不是我用轮回共契护住太初宗，早被九黎余孽屠得干干净净！"
顾无涯的手掌按在腰间玉牌上，那是太初宗大长老的信物："你走火入魔了。
用弟子魂魄养魂种，与邪修何异？"
"养？"周明澈突然笑了，抬手间祭坛下方浮出九道虚影，全是太初宗弟子的模样，"这是共生！
等百年后九魂归一，我能带着他们一起活过来——包括你那宝贝孙女！"他的指尖猛地戳向顾无涯心口，"你以为我想分裂意识？
若不是当年救你那外室之女耗空了神裔之力......"
画面突然扭曲。
顾承渊踉跄着扶住识海的"墙壁"，却摸到一手黏腻的血。
他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跪坐在地，沈问雪的惊呼声从现实传来："顾兄弟！
你额头在渗血！"
"退开。"玄镜子的声音像片碎玉突然坠入深潭。
顾承渊抬起眼，见那半实体的灵体正浮在岩洞上方，原本素白的衣袂翻涌着暗纹，"他触到了'契约继承者'的门槛。
周明澈的残魂在试图侵蚀他的识海。"
顾承渊抹了把脸上的血，尝到铁锈味。
他想起方才记忆里周明澈说的"九魂归一"，想起沈问雪耳后的青斑——那是被种下魂种的标记。"我要知道他的弱点。"他咬着牙扯动嘴角，"否则下一个被侵蚀的，可能是清欢，是问雪，是太初宗所有被种下魂种的弟子。"
玄镜子的指尖凝聚起一团青光，就要按向他眉心，却被一道赤焰拦住。
赤炎的身影从顾承渊心口浮现，火焰凝成的瞳孔里跳动着金斑："让他自己来。
这小子的神裔血脉里有顾无涯下的锁，周明澈吞不下去。"
识海再次翻涌。
顾承渊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沸水，无数片段在眼前炸开：周明澈在寒夜中给弟子疗伤，转身却在其耳后点下青斑；他跪在顾无涯面前求药，掌心躺着枚破碎的魂晶；最后是他站在祭坛中央，用本命精血画出轮回共契的阵图，嘴里念着"生不同时，死必同穴"。
"看这里。"赤炎的声音突然在识海深处炸响。
顾承渊顺着他火焰所指，看见轮回共契的阵图中央，有根若隐若现的红线——那是周明澈自己的命魂。"他把意识分成九份，每份都连着主魂。"赤炎的火焰烧得更旺，"只要找到其他西个护法的魂种，就能顺着线揪出主魂。"
顾承渊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清晰感觉到周明澈的残魂在啃噬他的意识边缘，像群饿极了的野狗。
可当他想起苏清欢方才为他擦血时，指尖那点温凉的触感；想起沈问雪知道自己只是容器时，眼底那抹破碎的光；想起祖父偷偷种下的神裔之力，此刻正化作银蓝火焰在经脉里游走——这些羁绊突然凝成根钢索，将他的意识牢牢拴在现实。
"承渊！"
苏清欢的声音像根银针，刺破了识海的血雾。
顾承渊抬头，见她正跪在自己面前，双手捧着块温玉，玉上流转着淡金色的光。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眉心，那光便顺着指缝钻了进来，像团棉花裹住他混乱的识海。
"岁星照命的命格......"玄镜子的声音里带着惊叹，"竟能做意识锚点。"
顾承渊感觉有什么温软的东西轻轻碰了碰他的识海核心——是苏清欢用灵魂之力留下的烙印。
那烙印带着她惯用的青竹香，混着点药草的苦，却比任何法宝都让人安心。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蹲在杂役房门口，给受伤的小狐狸喂药，眼睛弯成月牙说"疼的话，我陪你"。
识海的血雾开始消散。
顾承渊睁开眼时，正看见自己心口的血晶在缓缓融化，化作银蓝与赤金交织的光流，顺着经脉钻进识海。
他的右眼突然刺痛，再睁眼时，眼前的景象变了——沈问雪耳后的青斑正连着根暗红细线，通向岩洞外的某处；玄镜子的衣角缠着道淡青契约，写着"守护藏书阁三千年"；就连赤炎的火焰里，都飘着根若有若无的金线，拴着他心口的位置。
"契约之眼。"玄镜子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郑重，"周明澈的核心能力，能看穿万物间的因果羁绊。"
顾承渊试着抬手指向沈问雪耳后的红线。
那线竟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像根被风吹动的蛛丝。
他心头微动，红线突然"啪"地断开——沈问雪猛地捂住耳朵，眼中的迷茫褪去几分，露出几分清醒："我......我刚才是不是又晕了？"
"成功了？"苏清欢惊喜地抓住他的手腕。
顾承渊能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让他原本紧绷的神经松了松。
可还没等他说话，赤炎突然低喝一声，火焰瞬间收缩成个小火球："小心！
契约之眼能看穿别人，也会暴露你自己......"
岩洞外突然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
顾承渊抬头，透过洞口看见天边有片乌云正快速压来——不是云，是道裹着黑雾的身影。
那气息他再熟悉不过，是半年前在秘境里交过手的九黎古族杀手，可此刻对方身上缠着的契约线，竟和周明澈魂印里的"护法"标记分毫不差。
"承渊？"苏清欢担忧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
顾承渊低头对上她关切的眼，伸手轻轻拍了拍她手背——那动作很轻，却带着种说不出的坚定。
他能感觉到右眼的契约之眼仍在发烫，像在提醒他新获得的力量，也在提醒他新背负的责任。
岩洞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顾承渊站起身，将苏清欢护在身后。
他望着沈问雪逐渐清明的眼神，望着赤炎重新燃烧的火焰，突然笑了——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成为别人的容器。
而那道逼近的身影，不过是个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