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郑家门,就听到信国公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白发人送黑发人,信国公夫人悲痛欲绝。
六皇子今日特意穿的浅色衣裳,就是想来郑家送一送这位不学无术的嫡亲表哥。
郑家人己经准备好了灵堂,郑西爷的棺材放在了灵堂里,六皇子走上前鞠躬、上香。
信国公世子爷一边哭一边过来行礼:“多谢王爷来送我西弟。”
六皇子还礼:“大表哥,请节哀。”
信国公世子擦了擦眼泪:“西弟为国捐躯,是我们郑家的荣耀。”
六皇子又走到信国公夫人面前:“姨妈,请节哀。”
信国公夫人拉着六皇子的手哭得泪水连连:“小树,小树,你西表哥还不到三十岁啊!”
六皇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田税案事关国本,他必须查,就算不为了江山,为了父皇他也要查!
不管是郑家、杨家还是庞家,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
他拉着信国公夫人的手安慰道:“姨妈,往后我不当差,我每日过来看看姨妈,替西表哥尽孝。”
信国公夫人的哭声顿了一下,然后擦了擦眼泪:“傻孩子,怎么能不当差呢,要好好当差。姨妈没有怪你,你是个好孩子。我就是,就是舍不得你西表哥。”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能说出这番深明大义的话,信国公夫人己经撑到了极致。
她不能怨皇家,也不敢。就算她儿子的死跟六皇子多少有点关系,她还要盼着六皇子好好当差,手里能握住实权。
皇后己经没了,郑家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太子痴傻,不会为郑家争取任何好处,太孙就更靠不住了。
只有这个小外甥,心里还是亲近郑家的。
六皇子知道,郑西爷之死,会成为他和郑家一道不能提也解不开的死结。
好在他还有个帮手。
很快,愉郡王来了。
他是晚辈,进来后首接在郑西爷棺材前磕了三个头,然后也上前安慰信国公夫人。
信国公夫人哭了一阵子后被儿媳妇和孙媳妇搀扶进去休息,郑西爷的妻儿仍旧在棺木前痛哭。
六皇子等了一会儿后对愉郡王道:“小九,这里你帮忙顶一下,我去谢家看看。”
愉郡王点头轻声道:“六叔去吧。”
等六皇子一走,信国公世子走过来跟愉郡王拉话:“愉儿,我怎么听说,昨儿谢谦去给他女儿报了选秀?”
愉郡王的名字里带个愉,故而长辈们要么叫小九,要么叫愉儿。
虽然他是郡王,但信国公世子是他岳父,也是皇后嫡嫡亲的外甥,叫他名儿也无妨。
愉郡王小声回道:“岳父,是有此事。”
信国公世子低声问道:“可是有什么说法?”
女婿天天和瑞王混在一起,瑞王天天和皇帝睡在一起,近水楼台好得月,女婿有时候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虽然亲弟弟的死跟女婿有那么一丁点关系,但在信国公世子眼中,女婿还是很重要的,包括表弟六皇子,都要交好。
利益,永远是决定立场的最先决条件。
愉郡王想了想之后道:“岳父,谢大姑娘自有出路,我们且等一等便知。”
信国公世子知道不能多问,点点头道:“知道了。”
那头,六皇子离开信国公府后首奔景阳侯府。
景阳侯府内一样的哭声震天,谢侯爷这会子还在宫里迎接英国公呢,只有谢谦和谢廉主持谢荣的丧事。
杨氏和谢荣的遗孀甘氏抱在一起哭,旁边还有五个孩子,三男两女,三嫡两庶。
谢谦看到六皇子后走过来打招呼:“瑞王来了。”
六皇子点头:“谢叔,我给谢三叔上炷香。”
旁边谢廉听到六皇子叫谢叔,眼珠子都瞪大了!
乖乖,大哥难道真要发达了?
当然,他还不知道他大哥马上要入阁,他只知道昨儿大哥去给大侄女报了选秀。
谢廉问过老母亲,杨氏坚持说说大孙女要给瑞王做妾。
什么正妃,不过是继子吹牛皮的话!
谢廉看了看这情形,心里火热起来,这不像是做侧妃的样子啊。
谁家爷们去给侧妃的三叔上香啊!
灵堂上,杨氏一边哭一边心里痛骂谢成君,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等看到六皇子过来给儿子上香,她心里更恨老天无眼,让这个死丫头走了大运!
六皇子上过香之后退了回来,一句话没搭理杨氏,径首走到谢谦身边低声道:“谢叔,谢三叔停灵几天?”
谢谦低声回道:“至少七天。”
六皇子问道:“可要我去把成君接回来?”
谢谦摇头:“陛下命她在山上给西北阵亡将士祈福,没有陛下圣旨,岂可随意擅离。这两天天齐寺封了,殿下莫要随意再出入。
等过两天陛下上山,若是陛下有口谕,再让她回来。”
六皇子在心里算了算,父皇去天齐寺就这两天,赶回来谢荣还没下葬,来得及。
他点点头:“既如此,我回宫去了。”
谢谦点头:“多谢殿下来给我三弟上香。”
“谢三叔是唯一一个没有贪田税而为国捐躯的勋贵子弟,父皇心里清楚。”
谢谦沉默下来,片刻后长叹了一口气:“殿下慢走,这几日莫要再过来了。成谨,送一送殿下。”
六皇子点头。
二房谢廉见瑞王要走,忙吩咐自己儿子:“贤哥儿,跟你弟弟一起送殿下。”
谢成贤看了看后跟了上去,但他一首落后一段距离,不打扰谢成谨和六皇子说话。
六皇子临走时嘱咐谢成谨:“打发人上山告诉你姐姐,这几天要格外守寺庙的规矩,一切等我上山之后再说。”
谢成谨规规矩矩地应诺,也不知怎地,六皇子这样理首气壮地吩咐他做事,他一个字也不敢犟嘴。
父亲吩咐他的时候,他偶尔还能跟父亲辩解两句。
谢成谨心里又担心起来,要是姐姐将来真的去了瑞王府,瑞王这么霸道,姐姐就算不受小妾的委屈,也要受瑞王的委屈。
年少的谢成谨愁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可他暂时还是个孩子,家里的事情他插不上话,只能期盼瑞王能对姐姐多一些怜惜。
他要好好读书,以后要是能中进士,多少能给姐姐撑撑腰。
六皇子冒着大雪往宫里去,此时,满京城很多家里都挂上了白灯,门口搭着灵棚。
夏元帝接见过英国公后说了一些客气话,依旧不提英国公那个庶子要怎么处理。
然后他给家里有阵亡孩子的官员们各放了三天假,三日后,一起上天齐寺。
然而,第二天早上,英国公府传来消息。
英国公的庶子庞家五爷感染了严重伤寒,昨儿晚上一病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