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子时·血月映蛊?
药王谷的夜空悬着一轮血月，猩红的光晕笼罩着整座山谷。沈知微跪在千年寒玉雕成的床榻上，嫁衣下摆早己被谢危心口渗出的鲜血浸透，在月色下泛着暗紫色的光泽。她双手捧着那柄薄如蝉翼的玉刀，刀身映出她苍白的脸——师父临终前交给她的最后一件器物，刀柄处刻着细若蚊足的铭文：「剜心者，渡劫人」。
夜风穿过窗棂，带来远处蛊虫躁动的嗡鸣。谢危斜倚在玉床边，衣襟大敞，露出心口处泛着蓝光的纹路。那些纹路此刻如同活物般蠕动，隐约可见一条小蛇形状的阴影在皮下游走。
"怕了？"他突然握住她执刀的手，带着冰凉的刀刃往自己心口送。沈知微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异常灼热，而蓝纹覆盖的肌肤却冰冷如铁，"萧夜雨没告诉你？夫妻蛊大成之日，需以心头血为祭。"他的声音带着蛊毒发作时特有的沙哑，像是砂纸磨过青石。
沈知微的指尖触到他心口的瞬间，嫁衣上那些金色密文突然活了过来。符文如同游蛇般爬上她的手腕，在雪白的肌肤上烙下灼热的印记。她吃痛低头，这才发现嫁衣内衬还藏着一层半透明的鲛绡，上面用朱砂写满了药王谷的禁术咒文。
"原来...师父早算到这一步。"她的声音发颤，手中的玉刀却稳如磐石。窗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蛊虫嘶鸣，仿佛整个药王谷的毒物都在等待这场仪式的开始。
谢危低笑一声，另一只手突然扯开她的衣领。沈知微还未来得及惊呼，就看见自己心口处不知何时也浮现出同样的蓝纹，只是颜色稍浅，如同月下溪流般泛着微光。"看见了吗？"他的指尖划过那道纹路，"你的心跳，现在是我的蛊在维持。"
第一刀落下时，山谷里万蛊齐鸣。
玉刀划破谢危心口的皮肤，却没有鲜血涌出。那层肌肤像是最上等的宣纸被轻轻揭开，露出下面交织着金线的血肉。沈知微屏住呼吸，看见那些金线——师父当年种下的情丝——己经与心脏长在一起，随着脉搏微微颤动。雄蛊盘踞在心尖处，通体泛着幽蓝的光，每蠕动一次就扯动金线，谢危的眉头便跟着皱紧一分。
"继续。"他哑声催促，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掐进她腰间的。冷汗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寒玉床上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沈知微的白发突然无风自动，发梢化作无数细如牛毛的银针探入伤口。当玉刀挑开最后一道金线时，雄蛊猛地窜出心腔，却被她早有准备的白发缠个正着。蛊虫剧烈挣扎，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你......"谢危瞳孔骤缩，蓝纹瞬间蔓延至全身。
"师父的锦囊里写着，雌蛊宿主剜心时不能流泪。"沈知微突然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同样透明的心口肌肤，那里蜷缩着一条金鳞小蛇，"可没说不准替你去死。"她的指尖抚上心口，玉刀寒光一闪——
"住手！"谢危暴起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寒玉床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整个石室开始剧烈震动。雄蛊趁机挣脱白发束缚，箭一般射向沈知微的心口。
两条本命蛊在空中相撞的瞬间，整个药王谷地动山摇。
沈知微看见雌雄双蛊纠缠着坠入谢危剖开的心口，嫁衣上的密文突然全部活了过来，像锁链般缠住两人的西肢。她听见师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比生前更加清晰："蛊成连理，生死同契。"每一个字都带着金石相击的铮鸣。
谢危的心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那些蓝纹却顺着相贴的肌肤爬满她全身。最痛的那刻，她恍惚看见师父站在血月下微笑，手中提着那盏熟悉的引魂灯。灯焰不是常见的幽绿色，而是温暖的金黄，像极了药王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睡吧。"谢危将虚脱的她搂进怀里，指尖抚过她眉心的蓝纹。那些纹路此刻正渐渐褪去狰狞的色泽，化作细腻的暗纹，"等醒来，我带你去看药王谷的朝阳。"他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石室外的蛊虫鸣叫不知何时己经停止。沈知微在陷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谢危颈后的蓝纹正缓缓流动，最终在她手腕上绕成一个完整的同心结。
三年后的上元节，京城最热闹的醉仙楼里座无虚席。说书人醒木一拍，满堂顿时鸦雀无声：
"诸位客官，今日要说的是一桩奇事。话说那药王谷传人，白发如雪却容颜不老。她夫君颈后蓝纹能驭百蛊，曾一夜之间让南疆十万毒虫俯首称臣，偏偏在她面前温顺得像只家猫......"
二楼雅间，谢危正把玩着沈知微的一缕白发。那发丝在他指尖绕了三圈，突然轻轻抽了他手腕一下，在皮肤上留下道红痕。
"夫人饶命。"他低笑着去吻她眉心己经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蓝纹，唇下的肌肤温热柔软，"为夫这就去把说书人的舌头喂蛊。"
沈知微白他一眼，发梢却诚实地缠上他的手腕。窗外雪落无声，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恰如那年药王谷劫后重生的朝阳。小二进来添茶时，隐约看见那位白发夫人的衣袖下，似乎也有一道若隐若现的蓝色纹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