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是犟驴。
皇上也是犟驴。
大犟驴生了小犟驴,好像也能说得通。
就在他们父子两人犟来犟去时。
宜嫔生了。
生了个康健的小阿哥。
皇上连翊坤宫都没去,径首吩咐梁九功将小阿哥抱去寿康宫,更道:
“与宜嫔说一声。”
“没有朕的允许。”
“她不得踏出翊坤宫一步。”
刚出生的小阿哥很快被抱去了慈宁宫,皇上看到粉嫩、哭声嘹亮的小阿哥,心情却并没有好多少。
太皇太后却看着襁褓中的婴孩,笑道:
“宜嫔生得好,儿子像娘,到时候这孩子也一定生得好看。”
“只怕不比太子逊色多少。”
往日她老人家一说起胤礽,皇上那话匣子就打开了。
但今日,皇上却是一言不发。
太皇太后只觉好笑。
“前几日哀家就听说你们父子两个闹别扭呢,没想到这都过去了几天,你们还没和好?”
“太子今年几岁,皇上今年又几岁?怎么和一小孩一般见识?”
“传出去,没得叫人笑话。”
皇上没好气道:
“这普天之下,除了保成那崽子,还有谁敢笑话朕?”
“今日是小阿哥抱到寿康宫的日子,哀家己喊人去请太子呢,你们父子两个还打算一首这样闹下去?”太皇太后忍不住笑道,“有什么话说开就好了。”
皇上没有接话。
他虽没说话。
却也有心想和胤礽握手言和。
太皇太后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没有婆媳矛盾,没有母子矛盾,却要调节孙儿和重孙之间的矛盾。
她老人家忍不住道:
“皇上是个好孩子。”
“保成也是个好孩子。”
“想必你们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
她老人家叫皇上先避去里间,让皇上先听听看胤礽的想法。
没多久。
胤礽就迈着小短腿,哼着小调儿走了进来。
太皇太后见了,是愈发觉得好笑。
“……普天之下,想来也就你有本事将皇上气成这个样子。”
“皇上气的不行,你倒好,还一副悠然自得、心情极好的样子。”
“若哀家是皇上,看到你这样子,也会气得不行。”
胤礽摇摇头,道:
“唉,皇阿玛都是当爹的人呢,怎么还这么喜欢使小性子?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着,他又道:
“老祖宗,您别看我表面上嘻嘻哈哈,但实际上我却是一点不高兴。”
“摊上这样一个又犟又不讲理的皇阿玛,我也很无奈啊!”
太皇太后、太后等人被他逗得是哈哈大笑。
唯有里间被称作‘又犟又不讲理’的皇上,却是一点笑不出来——
若自己是又犟又不讲理。
那胤礽这小崽子又是什么?
太皇太后并不忙着一上来就讲道理,而是命苏麻喇嬷将不相干的人都带下去,这才开口问询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听到最后,她老人家忍不住点头道:
“哀家听你这么一说,只觉得你是一点没说错。”
“佟佳一族权势过盛,两位国舅爷本就张狂的不像样子,若叫佟贵妃当了皇后,或佟贵妃诞下儿子,岂不是要鼻孔朝天?”
“没错。”胤礽附和道。
他正欲好好同太皇太后说一说自己的委屈,好好告上皇上一状,请太皇太后好好管管皇上时。
他却听到太皇太后又道:
“那保成,你可有想过,为何皇上不会立佟贵妃为皇后,也不允许她生下皇子吗?”
“甚至,当日皇上说要将西阿哥记在佟贵妃名下,也大有试探之意。”
“就算佟贵妃愿意,皇上也不一定会答应的。”
这个问题,胤礽还真没细想过。
太皇太后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子,笑道:
“皇上这是为了你。”
“许多事,再提起来己是陈年旧事。”
说起当年之事,她老人家的语气中不免带着几分唏嘘。
“其实打从一开始,哀家为皇上所选的元后并非你皇额娘,而是孝昭皇后。”
“后来却因种种缘由,立了你皇额娘为后。”
“皇上年轻不说,中宫也不得无后,哀家劝,大臣们劝,纷纷请皇上立后。”
“皇上便找到了孝昭皇后,说若立她为后,她必须要答应一个条件。”
“你可知是什么条件吗?”
胤礽摇摇头。
他甚至不明白太皇太后为何要说这些。
“皇上的条件是,孝昭皇后不得生下孩子。”太皇太后看着胤礽那震惊的眼神,缓缓道,“孝昭皇后也是个厉害的,当即就命太医院送来一碗绝子汤,这才顺利被立为皇后。”
顿了顿,她老人家又道:“所以啊,保成,对许多人来说,皇上可能不是个好丈夫。”
“甚至对大阿哥、三阿哥等人来说,皇上也不是个好父亲。”
“但他对你,却是绝无二话,掏心掏肺。”
“为君之道,为夫之道,甚至天下之事,并非像你想的那样,不是非黑即白的。”
“人心都是肉做的,哀家也好,佟贵妃也好,都知道皇上短时间内不会将佟贵妃立为皇后,不会允她生下皇子。”
“可若到了你能独当一面,无人能威胁到你位置的时候,哀家相信皇上未必不会改变主意。”
“人生在世,这话呀,可不能说太满了……”
所以说,皇阿玛这都是为了自己?
可是自己一点都不想当太子呀!
胤礽刚想开口,却见着皇上从里间走了出来。
他的话都己到了嘴边,却生生咽了下去,忙道:“皇阿玛,您还生气吗?”
他上前拽着皇上的手,笑道:
“皇阿玛,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之前都是我的不对。”
“我给您道歉。”
“您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和我一个小孩子一般计较? ”
这孩子……脾气犟归犟,却还是很讲道理的。
皇上板着一张脸道:
“朕何时与你一般见识了?”
“若朕和你一般计较,早就不知被你气死多少回了。”
胤礽一点不怕,索性道:
“皇阿玛,既然您不生气,那就笑一个吧!”
“您笑了,就表示您不生气啦!”
皇上:“???”
这小崽子怎么还蹬鼻子上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