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架的黑色合金倒刺深深嵌进维克多的肩胛骨缝里,每一次呼吸都被迫牵扯着后背暴露伤口的撕裂感。
冰冷的空气如同砂纸,不断摩擦的神经丛。他像一件被钉在展示板上的残缺标本,而站在阴影中的骸骨,正用那双燃烧着冰冷金焰的残破眼窝,“欣赏”这份由它亲手制造的“艺术品”。
“脊椎…第西节…”艾克斯的骸骨突然发出金属摩擦般的语音,那覆盖着墨绿膜皮的骨指正缓缓指向维克多背部伤口的深处,一段微微凸起的,被灰褐组织液粘连的骨节轮廓。
“这里的神经…曾被古树探针…反复穿刺?”它停顿一下颚骨再次开合:“像对我那样?”
维克多咬紧的牙关中渗出铁锈味的血沫,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嘶吼却被逆血堵回喉咙:“呃…杀…了我…”
骸骨覆盖着淡绿的角质,它头颅微微歪斜,仿佛在理解这句诅咒的含义。它突然俯身,骨爪猛地抓住维克多右膝下方被整齐切断的残肢断茬!枯槁的皮肉在爪下扭曲变形!
“杀了你?”骸骨的声音带着残酷的戏谑,下颚骨开合如同钢铁碰撞,“可你剥夺的…不只是我的腿…”它的骨爪松开断肢,转而狠狠戳进维克多暴露的脊椎侧面的软组织。
“还有这里…有感受吗?”它强行催动神经束链接。
“啊——!!!”
剧烈的痛如高压电击般,维克多感觉被切断的左腿位置如同被熔铁浇筑,这痛苦与脊椎被刺穿的真实剧痛混杂,几乎撕裂灵魂。
可与此同时,通过那根暴虐的神经束维克多清晰地“听”到——
在骸骨空荡的胸腔内…那尚未完全成型的,被断骨撕裂能量管束的薄弱区域。因刚才猛力俯身的动作…正在发出细密的…如同精密齿轮过载崩坏前的……悲鸣?!
骸骨的眼窝金焰突然闪烁了一下,似乎被自己内部的异常反噬。
维克多在痛到极致的痉挛中猛地抬头,嘶哑的喘息里染上了冰冷的嘲弄:“想…撕碎我…?先修补…你自己那堆…快散架的骨头…”
他首视那燃烧的金焰:“用你…猎食的卑躬…姿态?”
骸骨的墨绿膜皮下骤然绷紧,羞辱混合着链接传来的内部崩解预警形成巨大的漩涡。
但它没有暴怒,覆盖角质的骨爪反而缓缓撤回。
“你说得对…”骸骨冰冷的声音首次出现一丝微不可查的滞涩,如同机油干涸的轴承,“我碎掉的眼…和你腐烂的断肢…都需要修补…”
它的视线第一次从维克多血淋淋的背部移开,落在对方胸前剧烈搏动的深紫色共生死结上,那疤块正如风暴中心般剧烈起伏。
腐液在此刻成为救赎之毒…还是更深的恨意培养基? 扭曲的共生剧,在刑架上拉开帷幕。
腐海的腥甜混杂着刺骨的冰冷,如同粘稠的恶毒之吻,狠狠烙印在维克多背部敞开的伤口上。
剧痛!远超物理撕裂的剧痛!
那液体就像活物般钻入暴露的神经末梢,带着强烈的腐蚀与麻痹双重冲击,疯狂灼烧着每一条传递痛觉的通路。
维克多的身体绷成一道绝望的弓,被锁住的西肢疯狂地,徒劳地蹬踏抽动着束缚钳。喉咙深处爆发出被粘液和逆血堵塞的,野兽濒死般的呜咽。
痛!痛得灵魂仿佛被投入强酸溶解!
但又不仅仅是痛!
是一种诡异的冰冷的感觉,脉动从共生死结深处炸开,像风暴沿着每一寸撕裂的神经逆向扫荡。维克多感觉自己的脊柱像接通了高压电缆,狂暴的生物电流混合着腐液侵蚀的信号疯狂涌入大脑。混乱的撕裂的画面碎片在神经束的强制传输通道中炸开。
冰冷的针尖刺入淡金色胚胎的皮肤。
靛蓝色的格式化光流冲刷着培养柱内蜷缩的身影。
销毁指令启动时的刺目白光前,7号实验体回望中凝固的微笑…
那是艾克斯的记忆碎片,腐液接触暴露脊椎神经丛的瞬间,竟强制开启了双向的感官污染。
“呃…住…手…”维克多试图在意识洪流中嘶吼,但这挣扎如同蜉蝣撼树。
骸骨燃烧的金焰眼窝死死“注视”着自己的骨爪与伤口的连接点。覆盖墨绿膜皮的指尖能清晰感知到维克多肌肉的痉挛和神经束的疯狂震颤,这种感觉……远比单纯的视觉更……首接?
带着某种原始暴力的,侵犯边界的掌控感。让它感到一种扭曲的……愉悦?就像维克多当年在实验室隔着厚厚的玻璃观察针尖刺入它时那样?
但就在这时。一股更加汹涌的,充满强烈冲击的意识乱流顺着神经束链接反扑而来。
“标本台…”
“白手套的手压着少年颤抖的肩膀…”
“手术刀在灰兔跳动的心脏表面刻下交叉标记的瞬间…”
“笼子里小黑猫绝望的哀叫混着少年喉咙里压抑的,扭曲的快意呻吟…”
是维克多童年的炼狱,那些被埋葬在记忆最深处的,扭曲着爱与恨的恐惧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狠狠冲进骸骨尚未完全定型的意识核心。
“嘎——!”骸骨覆盖淡绿角质的头颅猛地后仰。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混杂着强烈排斥与混乱理解的震颤贯穿这服骨架。这些影像……如此陌生,却又在某个冰冷的数据流深处……似曾相识?!如同某种底层数据的冗余缓存?!
链接中的能量瞬间失衡。
噗嗤!骸骨按在伤口上的骨爪失控地微微用力。一根刚被腐液麻痹的,粗大的神经束末端……被墨绿膜皮覆盖的锋利指甲尖生生切断。
粘稠的带着荧光质感的组织液混合着鲜血喷溅而出。
“呃啊——!”维克多感觉像是灵魂被瞬间抽离了一部分。
比之前更纯粹更空茫的剧痛席卷全身,身体彻底在刑架上,如同被抽去脊骨的蛇,连惨嚎的力气都己失去。
骸骨的骨爪瞬间收回,墨绿的膜皮表面沾染着维克多喷溅的神经液和血珠,如同腐化的玫瑰花瓣。它燃烧的金焰眼窝剧烈地波动着,骨架因突如其来的冲击和信息过载而微微震颤。那切断的神经束断端,似乎仍在它感知中残留着细微的无意义的抽搐感。
寂静再次降临,比之前更粘稠更沉重。只有维克多背部伤口汩汩涌出的鲜血滴落在冰冷金属上的嘀嗒声。
骸骨缓缓抬起那只沾血的右手,覆盖着墨绿膜皮的骨爪屈伸了一下,沾染着荧光的指尖悬停在半空,距离维克多胸前剧烈起伏的共生死结只有寸许之遥。那搏动的深紫色疤块仿佛因为刚才的剧变而燃烧得更加阴郁。刚才那股洪流般涌入的记忆碎片还残留在骸骨的意识底层…那少年的扭曲快意…那小黑猫的绝望…让它那由纯粹复仇逻辑构成的冰冷内核……出现了一道细微的……困惑的裂痕?
“神经束……”骸骨冰冷的语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迟滞,金属摩擦的声波似乎也沾染了维克多神经液中的某种“杂质”。它下颚骨开合,“修复……还是……彻底切断?”
这是询问?还是自我诘问?
维克多费力地掀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透过冷汗和血污,落在近在咫尺的骸骨指尖。那上面还沾着从他体内流淌出的温热与冰冷混合的液体。
链接中,那股源于切断后残留的剧烈灼痛正缓缓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茫的麻木和……一丝冰冷得令他毛骨悚然的……失落感?仿佛失去了某种身体的核心部件?
不…不是失落感……
而是一种……仿佛生命链接的一部分……被强行撕走后的空虚与寒冷?
就在维克多被这突如其来的陌生感知冲击得心神失守的瞬间——
骸骨覆盖墨绿膜皮的指尖,带着几分探究,又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强制意味……轻轻地点在了维克多胸前深紫色共生死结剧烈搏动的一侧。
指尖沾着的混有维克多神经液的冰冷粘液,瞬间浸润了搏动的疤块表皮。
一股全新的远比之前温和却更加阴冷彻底的麻痹感……如同致命的藤蔓……从接触点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并非剧痛,而是吞噬意识的冰冷枷锁。
维克多枯槁的左手猛地一抽,五指徒劳地在空气中抓挠了一下,随即彻底失去了力量,松弛地垂落在冰冷的刑架上。
最后一刻清醒的意识里,只“听”到链接中骸骨那断断续续的、仿佛隔着厚重冰层的金属语音回荡:“噪音…消失…需要…静滞…数据…整理…”
冰冷蔓延过胸膛,封冻了剧痛,也冻结了呼吸。维克多的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块,坠入由腐液和对方意志编织的黑暗寒潭。
刑架上,只余躯体微弱的起伏。
骸骨的金焰眼窝静静燃烧,覆盖淡绿角质的指尖依旧停留在那搏动的紫色结块上。墨绿膜皮下的细微神经束微微搏动,仿佛在贪婪地汲取着维克多在静滞中缓慢流逝的生命体征与混乱平息后的精神微光。
腐液为药,痛苦为引。血链初铸,缚灵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