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觉得奇怪,今天这样的日子,应该是正妻江佩兰陪着儿子出来迎接他,怎么会是一个小妾陪在左右的。
国公夫人还没回答,柳姨娘便笑着开口解释,“老爷有所不知,大奶奶回娘家好些日子了。”
国公夫人眼神不善地扫了柳姨娘一眼,柳姨娘闭了嘴。
“哦?”国公爷不解。
他清楚大儿子与儿媳成婚后,感情一首不好,如今回娘家好些时日,恐怕是又闹了。
只是这样内宅的事情,也不便在大门口多讨论细说,国公爷没再问,而是在妻妾的陪同下进了内宅沐浴更衣。
一身清爽出来。
裴淮川就站在正厅静候着。
“川儿,你母亲说,你要与佩兰和离?”国公爷接过妻子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有什么矛盾好好说说就解开了,何至于闹到和离的地步,咱们这样的人家,就从来没有听说过谁家夫妻要和离的?”
裴淮川说道:“父亲,儿子与她各方面都不合,她也嫌儿子失明成了废人,既然相看两相厌,就没有必要再耽误彼此。”
国公爷说道:“佩兰任性是任性了一些,但文信侯那边的意思也是不赞成和离的,你也不要想着休妻,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若休妻,便是让两家交恶,从此水火不容,你如今成了这样,你弟弟又刚在户部历事,根基不稳,家里妹妹们还未婚配,断不能因为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影响了弟妹们。”
和离休妻之事一旦闹开,势必会引来无数流言蜚语,定然会影响家中其他孩子婚配,作为家中长辈肯定是不能轻易同意的。
裴淮川抿唇不语,眼神阴沉。
国公爷见儿子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又劝说道:“你如今纳了妾,有她陪伴,你日子也能过得舒心一些,而佩兰,你不喜便不喜,放在那里也不碍你的事,咱们公府是需要一个体面的妻子镇门面的,至于佩兰那边,自有她父母劝说,明日让她回来,一家团圆。”
夫妻和不和睦,对公府而言是不要紧的,妻子可以是吉祥物,想要寻开心便找小妾,总有一条法子让自己开心。
裴淮川见说也无用,便起身行礼离开。
父亲这些话,早在他意料之中。
像他这样的人家,和离休妻这样的事情,是非常难的。
现在也只能看江佩兰能不能努把力。
女人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有时候还是挺管用的。
陪着来的是墨书。
裴淮川没有让青栀卷入其中。
国公爷在玉华院待了一会儿,就去老夫人那里请安了。
第二日便是中秋节,整个公府笼在一片金红茜纱里。
朱漆门楣悬起八盏六角宫灯,游廊檐角垂落的流苏灯笼串随风轻晃,檐下桂树枝桠间缠满金线蟠螭纹绸带,暗香混着烟火气在雕梁画栋间流转。
西周张扬弥漫着节日的气氛。
柳姨娘为了讨老夫人和国公爷欢心,还在花园里组织了猜灯谜的活动,让大家欢欢喜喜,热闹热闹。
哪怕是下人,只要是识字的,都可以参与其中。
还未开席,老夫人也乐呵呵的地来参加。
这两天,裴南嫣被解除了禁足,今天就可以出来参加中秋宴,陪在老夫人身边说笑。
老夫人身边陪着几个孙女,她让孙女们都去猜灯谜。
青栀此时也陪着裴淮川过来。
昔日青衣粗布的小丫头,如今着一身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发髻上簪了一支赤金点翠如意步摇,尾端流苏扫过胭脂色腮边,端的是碎钻攒光,宝光潋滟。
她立在世子身侧,螓首微垂,连眼角眉梢都凝着贵气,举手投足间,玉腕翡翠镯子撞出清响。
不少公府里的姑娘不由将目光向他们投过去。
因为平常都很少见到失明的世子爷,如今世子爷也愿意参加这样热闹的活动,也是稀奇。
再看世子爷身边新纳的宠妾,当真是艳丽无双。
许多人都知晓青栀的出身,不曾想,容色竟这样昳丽出尘,不知晓的还以为是公府里的哪位千金小姐呢!
“佩兰还没回来吗?”
有族亲悄声问柳姨娘。
柳姨娘别有深意地摇摇头。
族亲摇摇头,再不回来,这大奶奶的位置怕是也要拱手让人喽!
此时大家都围在花园里猜灯谜。
裴淮川让青栀念灯谜给他听,青栀便念道:“人不在其位,猜一字。”
他问:“你觉得是什么呢?”
裴南嫣讥诮的声音插了进来,“大哥哥真是糊涂了,一个粗使婢子哪里知道这些?”
贱婢,居然敢欺负自己的毛球,今天自己非要治一治她不可。
裴淮川抿住唇,眉目间己有不悦之色,“那你觉得是什么?”
裴南嫣仔细思考了一下,裴淮川嫌她慢,便又问青栀,“青栀,你说是什么呢?”
“是立。”青栀几乎没多想,便说了出来。
“嗯,写下来。”
青栀将答案写在了灯谜上,一会儿去领奖。
裴南嫣怒,“我本来都想到了。”
裴淮川让青栀继续念灯谜。
下一个灯谜是: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猜一自然之物。
这个灯谜比上一个更有难度,但对熟读诗书的人来说,却一点都不难。
国公夫人这会儿过来,见儿子愿意来参加中秋宴,心中高兴。
记得去年中秋节,儿子受伤失明,心情糟糕,就没来,今年愿意来,可见心情是开怀的。
这会儿他还能跟妹妹一起猜灯谜,说明兄妹之间嫌隙化解了,国公夫人笑得更开心了。
这个灯谜,裴淮川让妹妹先猜。
裴南嫣觉得这诗挺熟悉的,以前背过,但一时忘记说的是什么了。
裴淮川的脸色阴了几分,又让青栀回答。
青栀其实是不想在府里小姐面前拔尖抢风头,因为很容易招人针对,但她如今是裴淮川身边的小妾,代表的是裴淮川的脸面,不能让裴淮川丢脸。
如果不会便罢了。
偏偏这首诗他最近教过。
“是‘风’。”青栀小声回答。
“写下来。”
青栀又写了下来。
裴南嫣不服气,“为何是‘风’啊?灯谜上哪里体现风了,她分明是乱说的。”
老夫人过来笑着解释道:“因为这首诗写的就是关于风的,嫣丫头啊,你还是需要再读些书才行啊!”
裴南嫣被老夫人点了,只能尴尬赔着笑。
国公夫人也忍不住叹气摇头。
这女儿,竟还不如一个才粗粗读了两年学的青栀,说出去都让人笑话死。
分明最近她都给请女夫子了,怎的还是教得一身蠢气,分明就是不用功学,看来她还得时时监督才行。
等老夫人被柳姨娘领去另外一处看,裴南嫣磨拳霍霍,要继续挑战青栀。
她就不信了,自己堂堂国公府小姐,会输给一个粗使贱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