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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内沉香氤氲，鎏金宫灯将鲛绡纱帐染成柔和的暖橘色。
张院正跪坐在软垫上，指尖搭在云璃腕间寸关尺，三指微微颤抖。
随着脉象逐渐清晰，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先是浮现凝重之色，继而瞳孔骤缩，喉结艰难地滚动两下，突然重重叩首在地："陛下大喜！娘娘这是有了龙嗣！"
玄元御景负手立在蟠龙柱下，十二旒冕旒垂落的玉珠微微晃动。
帝王绯色龙袍上金线绣就的五爪金龙张牙舞爪，与他沉如寒潭的凤目交相辉映。
他凝视着云璃苍白却泛起红晕的脸颊，薄唇轻启："当真？"声音低沉得听不出喜怒，却让殿内空气瞬间凝固，宫娥太监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云璃垂眸盯着裙裾上的银丝缠枝莲纹，耳尖却不受控地泛起红晕。
指尖无意识着绣着金线凤凰的荷包、听着张院正笃定的回答，她暗自思忖:她要不要演一下O_o
云璃垂眸盯着裙裾上晕染的水墨海棠，绣着金线的指尖无意识绞着帕角。
她余光瞥见帝王袍角绣着的海水江崖纹，正暗自思忖如何将戏演得逼真些，却冷不丁撞上玄元御景骤然垂下的视线——那双凤目里翻涌的暗潮，竟比暴雨夜将她从寿康宫抱出时还要复杂。
"陛下，不开心？"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扣住他的龙纹袖，指尖触到蟒袍下紧绷的肌肉。
难道他不要？
"没有。"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下意识反握住那只微凉的手。
鎏金宫灯将二人交叠的影子投在蟠龙柱上，帝王突然蹲下身，蟒袍下摆铺展在青砖地面。
他滚烫的掌心隔着月华锦缎覆上云璃的小腹，拇指轻轻着微微隆起的弧度，冕旒垂落的玉珠扫过她膝头。
当感受到掌心下那抹若有若无的温热时，玄元御景忽然想起幼时在宗庙见过的护雏母兽，胸腔里某个角落轰然塌陷，化作绕指柔："这里，会有朕的皇子......"
殿外惊雷炸响，震得檐角铜铃叮咚作响。
云璃望着帝王凤目里从未有过的柔和，忽然觉得戏不必演了。
她伸手抚上他垂落的青丝，在炸雷声中轻声道："是我们的。"
玄元御景猛地将脸埋进她小腹，呼吸灼热的气息透过绸缎烫在肌肤上，连带着身后张院正激动的贺喜声，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玄元御景凤目灼灼，刚吐出"传朕旨意…"西字，云璃便慌忙抬手，微凉的指尖轻轻覆上他的薄唇。
帝王怔愣的瞬间，她仰起脸，发间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陛下，还未满三个月，还是不要宣告后宫了。"
殿内烛火摇曳，映得她眉眼间尽是担忧，仿佛后宫那些明枪暗箭己要破窗而入。
玄元御景顺势扣住她的手腕，将那只带着绣花香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低头在她掌心落下一吻，温热的气息透过肌肤首抵心间："朕听你的。"
话音未落，他突然勾起唇角，眼中闪过一丝孩子气的狡黠，"可朕还是要宣告赵侍郎！"
云璃闻言哭笑不得，指尖无意识戳了戳他的胸口："陛下..."尾音里满是无奈，这堂堂帝王，竟还记着她与赵侍郎和离前的旧账。
窗外忽然掠过一阵风，吹得纱帐猎猎作响，却吹不散她眼底的笑意——原来万人之上的天子，在她面前也会这般小心眼。
"张院正！"玄元御景突然转头，凤目扫过仍跪坐在地的太医，帝王威压瞬间弥漫殿内，"好生照看宸妃的胎，出了什么差池朕拿你试问！"
张院正浑身一颤，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连声称是。
而被他护在怀中的云璃，望着帝王紧绷的下颌线，突然觉得这"小气"的模样，竟比任何时候都可爱
＊
翌日
卯时三刻，晨光刺破薄雾，赵侍郎府门前的石狮子还凝着露水。
小路子挥了挥手中明黄圣旨，蟒纹皂靴重重踏过青石板，身后十二名带刀侍卫分列两旁，刀鞘相撞的轻响惊飞檐下栖雀。
门房见那明黄绸缎，腿一软险些栽倒，连滚带爬去通报时，玉带扣在回廊撞出一串凌乱的脆响。
赵晨旭匆匆赶来，官服扣子都未系好。他望着庭院里跪成一片的奴仆，额角突突首跳。
小路子捏着嗓子展开圣旨，鎏金云纹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宸妃娘娘有孕，特谕赵侍郎府阖府同贺。即日起，府门悬红三日，若有庆贺不周之处……”
话音未落，圣旨尾端的玉轴重重砸在石阶上，迸出细碎裂纹，“陛下说，赵侍郎该知道轻重！”
“对了、陛下有赏！”小路子身后的太监走上前，他叫赏“赏赵侍郎绿如意一对、绿宝石一箱、绿玉青扇十柄、绿冠一顶，侍郎领赏吧！”
小路子话音刚落，两名太监抬着描金朱漆箱笼跨进门槛，箱盖掀开的瞬间，满室骤然腾起冷幽幽的绿光。
翡翠如意的水头在日光下流转生辉，鸽血红宝石般大小的祖母绿滚落在金丝绒垫上，十柄湘妃竹骨青扇上，用孔雀石粉末绘制的缠枝莲纹泛着诡异的光泽，最上方那顶嵌满东陵玉的梁冠，冠顶九只翠羽凤凰正对着赵晨旭微微颤动尾翎。
"这......"赵晨旭喉结艰难滚动，望着满地刺目的青碧色，突然想起先帝驾崩时灵堂悬挂的素幡。
柳氏攥着帕子的指尖都泛起青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绿冠......绿冠岂不是......"后半句被赵侍郎肘击生生打断，他踉跄着跪倒在地，官服下摆扫过冰凉的青砖，磕在地上的声音比玉石相撞还要清脆："臣、叩谢陛下圣恩！"
小路子望着赵晨旭额角撞出的血痕，用翡翠掏耳勺慢条斯理地转了圈，嘴角勾起猫戏老鼠般的笑意："侍郎可知为何都是绿色？"他突然俯身，压低声音道："陛下说了，这叫'绿意盎然，前程似锦'。"
说罢首起身子，锦靴重重碾过滚落脚边的绿宝石，"好好收着，明日早朝，陛下可要见侍郎戴着新冠谢恩呢。"
柳氏望着自家儿子颤抖的脊背，突然想起昨夜在后院听到的传闻——说宸妃娘娘在椒房殿亲手绣了十三个丝线荷包，全被陛下挂在乾清宫的蟠龙柱上。
此刻看着满地青碧，她突然打了个寒噤，这哪里是赏赐，分明是帝王用翡翠玉石堆砌的牢笼，将赵侍郎的尊严碾得粉碎。
望着满屋的绿色、廊下女婢们交头接耳的窃语戛然而止！
小路子瞥着赵侍郎发白的指节，忽然压低声音：“大人可知，陛下今早特意让御膳房做了玫瑰花酥？说是宸妃娘娘最爱吃的。”
不等对方回答，他甩了甩拂尘转身下摆扫过满地狼藉。
身后传来瓷器碎裂声，混着赵侍郎压抑的咳嗽，在晨雾里散成一团酸涩的叹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