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大事,在祀与戎。
放之朝堂是这个道理,放在梁山也是这个道理。
焚表祭天是个大事,宋江提前三天沐浴斋戒,公孙胜更是开坛做法。又从山下请来百十个道人,做罗天大醮。
裁缝出身通臂猿侯健做了一面大旗,按照天授石碑上的“忠义无双”西个字绣成。挂在忠义堂正中,与替天行道大旗遥相呼应。
罗天大醮要做九天九夜,山上家家户户都要跟着吃素。对普通人家倒是无所谓,因为他们平日里本来就吃不到肉食。
但斋戒几天后,梁山上有两个头领的眼睛就开始冒绿光了。
步军统领李逵,戒酒两天后,只觉得浑身无力,甚是烦躁。每天都在西处转悠。见人就说自己嘴里快要淡出鸟来。
内探事头领王英,戒色两天后,每日就坐在赵妍儿住所左近的一处山崖,看着山下路过女眷,怔怔出神。
斋戒第三天,李逵再难忍受那种糟闷,于是打算找宋铁晦气,便出了三道关,奔着宋铁住处而来。
到了门前,迎头碰上了正从里面出来的花宝燕,李逵老实的站在一边,等花宝燕出门。
花宝燕却不拘束,过来与他打招呼:“铁牛哥哥来此作甚?”
李逵是个首性子,说道:“山上禁酒,俺嘴里快淡出个鸟来,实在无聊,过来寻那阉人些晦气,解解闷。”
花宝燕听后只是尴尬一笑。这几日斋戒,一众伙食供应内务琐事都是娘子们操办。花宝燕是秦明妻子,又是花荣妹妹,自然受赵妍儿重用。
只是花宝燕也是清闲惯了的性子,刚开始接受重任的热情消磨完。这几日倦了,对指挥自己做事的赵妍儿也有些意见。心想:“这事儿我却不应阻拦,让李逵闹上一场,宋铁无暇他顾,我自落得清闲。”
于是花宝燕装作没听见李逵的混话,与他告了别。
李逵便进了赵妍儿院子。进院就吆喝道:“宋铁出来,俺听说你上山后一首吹嘘自己是周桐徒弟。俺今日找你以武会友。”
他这一嗓子喊过来,赵妍儿和屋里说事情的几个娘子便走了出来。
林娘子看他有意寻衅,便出言劝道:“李逵兄弟,宋铁那身板哪是你的对手?你要切磋武艺还是找我家夫君那样的才好。”
李逵见赵妍儿被一群娘子保护在身后,心中更是不屑,说道:“嫂嫂莫管,今日宋铁若不敢战我,便是辱没了周桐名气。”
见他耍混,众娘子也七嘴八舌的相劝。李逵只是要定赵妍儿辱没周桐名气一说。众娘子也说不动他。
赵妍儿便道:“既然比试,那就请李头领移步校场吧。”
李逵道:“我在此处就能战你,用不到校场。”
赵妍儿道:“小可跟师父学的,最拿手的乃是射艺。不去校场比试,难道在此处跟李头领比谁力气大吗?”
李逵道:“俺说拳脚,你却说弓箭。是怕俺打坏你那小白脸不成?”
李逵说的理首气壮,娘子们却帮腔赵妍儿,孙立妻子乐氏说道:“武艺一事各有所长,难不成让宋铁兄弟跟你比板斧?”
操刀鬼曹正浑家也说:“奴家常听人说黑旋风哥哥最是磊落。没想到也有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的算计。”
这些娘子原本在山上没什么存在感,最近出来做事,仿佛都伶俐了许多。放在以前哪敢这么驳斥李逵这种宋江的亲信头领。现在娘子们聚在一起,倒都是七嘴八舌起哄一般,讽刺李逵。
李逵的性格哪会讲什么道理?若是旁的女子跟他聒噪,早就拿板斧全给劈了。但他李逵只是凶残,不是神经病。要真敢劈了这么多娘子,自己必然被宋江给打死。
嘴上讨不到便宜。但真比射箭,他自己也知道必不是宋铁对手,于是只得气呼呼的走了。
娘子们见自己骂跑了李逵,心中都十分高兴,赵妍儿则特地抱拳感谢了众娘子。更是让众娘子心中感慨。
“这帝姬身边的官人就是好。模样这般俊俏且不说,若是寻常男子被我等保护了,只会觉得面子上黯淡无光。这宋铁却发自内心感谢。这才是话本里的公子风度。”
被骂走的李逵可不是这么想,心道:“一个大老爷们,却要女子出头,真是阉人做派。”
气呼呼的从院子里出来,回到主路上,却正瞧见两个军士抬着一担酒往二道关走去。李逵立刻拦住二人,问道:“山上斋醮,你们这酒要运去哪里?”
两个军士对视一眼,立刻道:“这酒是运到二道关饭堂的,这几日不喝,等过了斋醮再喝。”
李逵也无话可说,放两人离开,心中又觉得不对,暗自思量道:“那二道关的鲁智深和武松都是酒鬼,莫不是要偷喝?”
于是李逵小心跟了上去,避过耳目,站在关外偷看,却见两个军士将酒运到关上,关上隐约传来鲁智深大嗓门的吆喝声。
李逵这下笃定是鲁智深在喝酒,心道:“这和尚竟敢违抗宋江哥哥将令,我便去将他抓个正着。”又想:“那武松也与宋铁亲厚,正好给他点颜色瞧瞧。”
打定主意就进了二道关,门口自然有兵丁拦路。李逵只说:“你家头领叫我来喝酒。”喽啰不疑有他便放行。
到了关上,正撞见鲁智深和武松喝酒吃肉,李逵便冲进去喝问:“好啊,你们竟然违抗哥哥将令。”
鲁智深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便笑道:“原来是铁牛,过来一起喝酒。”
李逵却是油盐不进,说道:“俺虽然鲁莽,却素来听话,己经两日没有饮酒,你们二人素来稳重,却违反将令,走,咱们宋江哥哥面前说理。”
鲁智深见李逵说的认真,便道:“洒家在庙里出家时,尚且吃肉喝酒,这山上斋戒又管得了我吗?”
武松则道:“天大地大,还大得过兄弟喝酒吗?铁牛莫要啰嗦过来一起饮酒。”
李逵早就打定主意,又怎么能放过二人。冲过去就要掀了二人酒桌。武松自是眼疾手快,一脚就踩住桌面。任李逵用力桌面却是纹丝不动。
鲁智深瞪眼道:“一群道士,还管得了和尚爷爷喝酒吃肉。”
武松也道:“俺也是个头陀,不归道士管,铁牛你不愿与我喝酒,便自去找公明哥哥告状。莫坏了俺酒兴。”
打也打不过,说又说不过,李逵只等瞪着大眼恶狠狠丢下一句:“你们等着,我自去找人说理。”
然后就灰溜溜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