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七岁,死过一次
秋雨绵长。
一片湿冷的乌云压在山头,天色未暗,却早己沉沉如墨。大夏国西北边陲,孤峰镇外三里,一座破败的皇庄在山雨中沉寂如坟。
秦云躺在床上,睁开眼的那一刻,心跳几乎停止。
不是因为周围的环境太过陌生,而是因为这具身体——不是他原来的。
潮湿、寒冷、浑身脱力,胸腔里像是烧过一轮烈火,又被冰水浇了个透底。他望着屋顶那横梁上的蛛网,脑中正缓慢地重构一份陌生而复杂的记忆。
他的名字,依然是秦云。但这个秦云,不是21世纪燕都大学历史系的研究生,而是——大夏国的六皇子。
十七岁,早夭在被贬的皇庄中,死因——高热不退。
“我穿越了。”
他的理性告诉自己,这是最合理的解释。脑中两个意识正缓缓融合,他的灵魂像是落进了一个半空的器皿,一段异世界的残魂留下残痕,而他成了新的主宰。
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周围的一切过于真实。床榻是斑驳的木质,屋内陈设寒酸得可笑,墙角有老鼠啃咬过的痕迹。窗棂透风,冷风拂在身上,如刀刮过。
这里不是燕都,不是地球。
这是秦云所熟悉却从未真正存在于现实中的一个古代文明——“大夏”。他研究过这个架空王朝:融合汉唐制度、借鉴明清礼制,皇权至上、门阀林立。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以“六皇子”的身份,亲身进入这个世界。
脚步声匆匆响起。
“殿下醒了?!真是太好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提着一盏昏黄油灯冲进来,满脸的惊喜和激动。他叫小六子,是这座偏远皇庄唯一的侍童,原身昏迷时,是他昼夜守在床边。
“水。”秦云开口,声音嘶哑干涩。
小六子立刻将一碗热水递上,见他双手颤抖,赶紧亲自喂他一口一口喝下。秦云没有谢他,只是静静打量他。他得先分清楚——谁可信,谁危险。
“我昏迷几日了?”他问。
“小半个月了。”小六子低声说,“外面都传您……不行了。若不是苏姑娘连日照料,只怕……”
“苏姑娘?”秦云低语。
“是个游医,月前流落至镇子,被恶少欺辱,是奴才求她替您看病,她……是个好人。”
“她现在在哪儿?”
“就在院外那间柴房临时安置。”小六子顿了顿,“她每日熬药,不曾离开过。”
秦云没有立即回应。
一位流落民间的“游医”?这个设定未免太巧了。而他在原本那场“高热病亡”的前后,竟恰好出现这位医术高超的陌生女子?其中必然有问题。
他决定不动声色。
“让她晚些来见我。”
小六子应声退下。秦云坐起身,脑中迅速调取信息。他需要掌握三个核心:
一,这是哪一年?
二,他所处的位置与权力局势。
三,原主为何被贬?是否尚有命脉可寻?
他看向墙上斑驳泛黄的竹简历书,依稀可辨“建熙十七年”字样。对应资料,这一年正是大夏帝国政局剧烈动荡的前夜——外有北狄虎视眈眈,内有储君之争初现端倪。大皇子权倾朝野,三皇子得母族支持,而他——六皇子秦云,不过是个被流放至边疆的废太子之子。
是的,原主之母,乃前朝皇后,却在五年前被以“妖言惑众”赐死,宗族尽灭。皇后之子,原为太子,却因年幼、体弱,党羽皆除,被逐出都城。
——明贬为皇子,实剥其权。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是个‘政治死人’。”秦云眯起眼睛。
但这具躯体并未真死。那就意味着,某人不希望他真正死去——至少,不是现在。
这背后,藏着权谋的博弈。
他必须活下去。必须。
哪怕再小的火种,只要没灭,就能烧起烈焰。
屋外忽有低沉雷声滚过。远山如巨兽伏卧,风将院墙边那面残破的旌旗吹起,露出一角早己褪色的锦纹——那是前朝皇后的封号徽记。
而今,早被视作禁忌。
秦云盯着那面旌旗,眼底一寸寸沉下来。
“夺我母族,斩我前途,如今将我扔进这片荒芜之地。”他喃喃低语,语调平静,却透出一股咬牙切齿的冷意。
“……很好。”
他起身踉跄两步,从床榻下取出一个发霉的木匣。小六子告诉过他,这匣子是原主生母留给他的遗物,终生不得外泄。如今他取出,打开那一瞬,一股微弱的青光在其中一块玉石表面浮现。
那是一枚古玉,形制诡异,不似大夏制式。玉上纹路极其繁复,秦云的指尖轻轻拂过,只觉得指腹一震,脑海某个角落仿佛微微共鸣。
“……好东西。”他低声。
这是前朝皇后留下的唯一遗物。
他收起玉,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脑海开始排布下一步动作:
恢复身体,必要时测试苏婉儿医术真伪;
调查军粮流失问题,以“内政破口”切入;
掌控皇庄人心,建立情报耳目;
联络外围山寨势力,打通“商路”与“军备”渠道。
“这世上从来没有平白的权力。我要回去,就必须拿命赌。”
秦云睁开眼,眼神如刀,穿透寒夜。
他不是被抛弃的六皇子。
他是——未来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