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传承仪式的庄重与喜悦,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岑岁岁心中漾开层层温暖的涟漪。
那枚象征着责任与荣耀的“莲心针”,被她珍重地收在紫檀木盒中,随身携带,仿佛带着苏家百年的气韵与身旁男人沉甸甸的爱意。
回到榕城后,生活似乎进入了一种全新的、充满暖意的节奏。
苏慕辞的伤彻底痊愈,回归警队。
他依旧是那个在危急关头冲锋陷阵的苏队,眼神锐利,行动果决。
但只要脱下警服,回到他和岑岁岁位于警队家属院旁温馨的小公寓。
他坚持搬出了苏家老宅,想与她拥有完全独立的空间,他便卸下所有锋芒,化身最体贴的学徒兼爱人。
夜晚,柔和的台灯光晕下,常常是这样的画面:
岑岁岁坐在靠窗的绣架前,绷紧的素绢上,丝线在她指尖跳跃,或勾勒山水意境,或描绘花鸟情致。
她神情专注,偶尔蹙眉思索,偶尔唇角微扬,沉浸在丝线构筑的世界里。
而苏慕辞,则坐在她身侧不远的小几旁。
他面前也摊着一块素绢,上面是略显笨拙却极其认真的针脚。
他在履行“苏老师”的职责,从最基础的针法开始,重新感受这门几乎被他遗忘的家族技艺。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握惯了枪械,此刻捻着细如发丝的绣线,显得有些笨拙,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
他时而抬头,目光温柔地追随着岑岁岁专注的侧影,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在光线下投下扇形的阴影,心头的满足感便充盈得几乎要溢出来。
“这里…‘套针’的色阶过渡,是不是这样更自然些?”岑岁岁偶尔会停下,指着自己绣品上的某处,轻声询问。
苏慕辞便会放下手中的针线,凑近细看,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
他修长的手指会轻轻指点,带着茧子的指腹偶尔会不经意擦过她细腻的手背,激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嗯,对。这里用浅一号的灰蓝做底,再叠加深蓝的丝理,层次就出来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笑意,“岁岁,你很有悟性。比我当年学得快多了。” 夸奖里是毫不掩饰的骄傲。
每当这时,岑岁岁的心跳便会悄然加速,脸颊微热。
这静谧的、被丝线香气和彼此陪伴填满的夜晚,是她曾经在困苦岁月里不敢奢望的幸福。
那些过往的伤痕,在苏慕辞日复一日的温柔守护和共同传承的浸润下,渐渐淡去,只留下更坚韧的底色。
——
一个春末夏初的周末,苏慕辞神秘兮兮地说要带岑岁岁去一个地方。
车子驶出市区,熟悉的风景让岑岁岁的心跳渐渐加快,这是通往扬州中学的路。
车子最终停在了阔别多年的母校门口。
正值周末,校园里很安静。
苏慕辞牵着她的手,熟门熟路地穿过林荫道,径首走向校园深处那个僻静的角落。
那棵石榴树,比记忆中更加粗壮茂盛。
粉白的花苞早己落尽,取而代之的是青翠欲滴的嫩叶和零星点缀其间的、小小的、青涩的石榴果。
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清香。
“还记得这里吗?”苏慕辞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目光深邃如潭。
岑岁岁的心怦怦首跳,点了点头。
这里,是她情窦初开的地方,也是她心碎逃离的地方。
太多的回忆翻涌上来,甜蜜与酸楚交织。
苏慕辞深吸一口气,从警服常服的内袋里,珍重地取出一个丝绒小盒。
他没有单膝下跪,而是以一种军人特有的、笔挺而郑重的姿态站立着,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岑岁岁的眼睛,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的宣誓。
“岁岁,”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却异常坚定,“六年前,在这棵树下,一个愚蠢又懦弱的少年,因为一场肮脏的赌约,接近了你,却也在不知不觉中,把一颗真心彻底遗落在了你身上。”
“这六年,我每一天都在后悔。后悔当年的愚蠢让你受伤,后悔没有更早地看清自己的心,后悔让你独自承受了那么多。
军营和警队教会了我责任、担当和守护的意义,也让我更清晰地知道,我苏慕辞这辈子,唯一想守护到底的人,只有你,岑岁岁。”
他缓缓打开丝绒盒。里面并非璀璨的钻石,而是一枚极其别致、意义非凡的戒指。
戒托是纯净的铂金,造型简约流畅。戒面的中心,镶嵌着一枚小小的、温润剔透的羊脂白玉平安扣。
正是当年岑岁岁在文化宫苏绣展上,遗落又被苏慕辞拾起,它承载着他们最初的相遇和最深重的遗憾。
而环绕着这枚平安扣的,是用极细的玫瑰金丝线,以苏氏最精妙的“盘金”技艺,盘绕镶嵌出的一枚微缩的、栩栩如生的警徽图案!警徽的金色麦穗环绕着平安扣。
这象征着守护与平安的结合,也寓意着他以警徽的荣誉和生命起誓,守护她的余生安宁。
“这枚平安扣,是起点,是遗憾,也是我发誓要寻回的珍宝,就像寻回你一样。”苏慕辞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深情和期盼,“这枚警徽,是我余生的职责和荣耀,从此以后,这份荣耀只为守护你而存在。”
“岁岁,我错过了你六年。我不想再错过一分一秒。我想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以丈夫的身份,守护你,疼爱你,和你一起传承苏氏的锦绣,一起经营我们的小家,一起生儿育女,一起慢慢变老。”
“嫁给我,好吗?让我用余生,弥补所有的过错,兑现所有的承诺。让我做你永远的依靠,也做你最忠诚的骑士。”
他的话语,一字一句,敲打在岑岁岁的心上。
她看着戒指上那枚失而复得的平安扣,看着那枚精巧的警徽,看着眼前这个褪尽青涩、眼神坚定如磐石的男人。
她看着他警服上笔挺的线条……所有的委屈、彷徨、不安,在这一刻都被汹涌的爱意和巨大的幸福感彻底淹没。
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顺着脸颊滑落,却是甜的。
她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好!苏慕辞,我嫁给你!”
苏慕辞眼中瞬间迸发出巨大的狂喜!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独一无二的戒指。
他郑重地,仿佛进行着某种神圣仪式般,将戒指套在了岑岁岁左手的无名指上。尺寸完美契合。
戒指套上的瞬间,苏慕辞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
他猛地伸出手臂,一把将泪流满面的岑岁岁紧紧拥入怀中!
他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低头,滚烫的、带着无尽爱意和失而复得狂喜的吻,重重地落在她的唇上!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
它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珍视,充满了尘埃落定的归属感,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带着石榴树叶清香的微风拂过,阳光斑驳地洒在他们紧紧相拥的身影上,仿佛时光也为这份迟来的圆满而温柔驻足。